一念关山(二十)

巳时将至,天已放晴,沈岩捧着档册穿过宫门,忽然被四五个内侍拦住去路。

沈岩认得领头人,正是皇后宫中张内侍。

“张公公,你这是作甚?”他瞧着张内侍,话音中皆是不解。

张内侍一甩拂尘搭在左臂上,淡淡应声:“为筹圣上赎金,皇后打算将私库所藏的几幅名画卖掉,怎料一时花了眼,娘娘竟分不清哪一幅天王图是画圣原作,故请沈大人相助鉴画。”

沈岩对字画并无研究,皇后寻他必是另有目的。

“沈某早已说明,虽与章相过从甚密,但不愿参与皇权争夺。劳公公转达娘娘,沈某不会助她算计拉拢章相。”

张内侍听他言语,忙解释道:“沈大人误会了,娘娘寻你并非只为公事,她想助你脱离苦海。”

“不必了,多谢娘娘好意。”

语罢,沈岩打算绕路回御史台,张内侍命两个小太监架住他,必要将他带到皇后面前。

“张公公,如此行径与绑匪何异?放开我!我有公务在身,必要将档册送回御史台!”沈岩拼命反抗,奈何他一人的力气实在抵不过两人。

“咱家派人帮你送。”张内侍从沈岩手里抢过档册,交给一旁的小太监,而后道,“娘娘命咱家务必将沈大人带去集贤殿,咱家只得出此下策,多有得罪,还请大人见谅。”

沈岩无心听张内侍说话,他只希望小太监将档册送到御史台之际,苏远安那个“碎嘴子”碰巧不在。

*

集贤殿宽敞明亮,萧妍身着朱红色宫装站于殿中,面前长案上搁着一幅水墨画。明女史和张内侍皆外出办事,她只留张内侍的徒弟——春公公在旁服侍。

“娘娘,沈大人来了。”张内侍走在前头,两个小太监架着沈岩跟在后面。

萧妍见此,微微皱眉道:“不得对沈大人无礼。”

“两个蠢材,没听清娘娘所言?还不放开沈大人?”

张内侍送了两个小太监一人一脚,他们忙放开沈岩。

皇后身旁的春公公见沈岩入内,登时变了脸色,他深深的望了沈岩一眼,继而走向张内侍。

张内侍和春公公退到门边,两个小太监退到门外。

“微臣参见娘娘。”沈岩撩起衣袍跪下,恭谨道。

“沈大人请起。”萧妍见他起身,继而又道,“上回在御苑,本宫对大人言于公于私皆有疑,奈何朝会来的突然,故无暇关心大人近来的处境。”

沈岩垂眸站定,话音急切道:“微臣一切都好,并非身处苦海。娘娘误会了,微臣与章相过从甚密,全然出于自愿。”

春公公闻言,一直紧锁的眉头缓和了些许。至于皇后,瞧她神情明显不相信沈岩的话。

“此处并无章相的耳目,沈大人无需假意顺从。”萧妍放柔了口气,眼底带笑,温和的望着沈岩,“朝野上下皆言沈大人爱慕虚荣,凭着一副好皮囊 做了 章相 的 面首,就连本宫父亲都这样认为,但本宫就是不信......沈三哥饱读诗书志向高远,从不轻视女子,乃怀瑾握瑜的绝佳男子,绝不是旁人口中的爱慕虚荣之徒!年少时,沈三哥在学堂上仗义执言,这份恩情我牢记于心,必会想法子救你脱离苦海!”

沈岩听皇后这样说,不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因萧妍说“此处并无章相的耳目”,故他放松了警惕。

“妍妹妹,多谢你相信我......”

春公公听到这声“妍妹妹”,原本舒缓的眉头越拧越紧,他灵机一动,装作腹痛的模样对张内侍道:“师父,我怕是昨夜吃坏了东西,而今腹痛难忍!”

“下去加紧解决,莫在娘娘面前失仪!”张内侍用拂尘 抽 了 一下 春公公的手臂,示意他赶紧走。

春公公退出集贤殿,疾步赶去政事堂。

*

政事堂里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春公公和郎官面面相觑皆不敢言,只等坐于主位的章崧开口。

良久,章崧抓着一纸公文问道:“你所言属实?沈御史当真喊皇后“妍妹妹”?”

“咱家所言属实,不敢骗相国。”春公公闻言,毫不犹豫道。

“沈三郎,胆子越发大了!”章崧甩袖将公文拂到地上,正巧落在郎官脚边,他颤着手指,愤愤道,“老夫识得一人对字画颇有研究,正好带去给皇后分忧。你去寻御林军都尉钱昭,让他到集贤殿门前等我。”

郎官点头应下,转身离去。

“沈三郎,你还是不长记性,我应当给你一个深切的教训!”章崧掌心握拳,狠狠砸了一下面前的长案。

*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沈岩仍在集贤殿与皇后说话。

沈岩目光坚定,出言道:“娘娘,微臣当真是自愿的。即便他年老色衰、卑鄙无耻,还常常发癔症,我也甘愿和他共度余生。”

此话一出,萧妍和张内侍皆是愣住了。听沈御史这般形容,章相可谓没有半分长处。

萧妍静默片刻,而后缓缓道:“若不是听沈大人亲口所言,本宫怕是很难相信。”

“微臣得了失心疯,药石无医,否则不会将章相看顺眼了。”

言语未落,门外传来春公公的声音。

“娘娘,章相带来御林军都尉钱昭相助鉴画。”

沈岩听他言语,登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怎知......必是苏远安害我!”沈岩环顾四周,发觉并无藏身之处,他神情急切,转而问皇后,“娘娘,集贤殿可有后门?”

萧妍一愣,随即摇摇头。

未免误会加深,萧妍命春公公将章崧和钱昭请进来。

章崧步入殿内,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掩面藏在张内侍身后,正欲悄悄退到门边。

“沈御史岂不闻掩耳盗铃乎?”章崧上前一步拽住沈岩的袍袖,直接将他拉到自己身侧。

沈岩轻咳两声,难掩窘态:“好巧啊,相国。”

“确实巧,老夫怎会在此碰见沈御史?”章崧捉住沈岩的手腕,似笑非笑道,“劳沈御史在外稍待,过会随老夫去政事堂好好谈谈。”

语罢,章崧将沈岩交给随他前来的郎官。

“娘娘,微臣告退。”沈岩朝着皇后恭敬一拜,而后迈着沉重的步伐随郎官退到门外。

萧妍瞧他的模样,有种即将“赴死”的意味。

*

片刻后,章崧和钱昭走出集贤殿。

“老夫有些家事要处理,先行一步。”

“相国请便。”

他和钱昭分开,瞧见郎官拼命拽着沈岩的手臂,阻拦其撞墙自尽。

“沈御史这出苦肉计演的不错!”

郎官见章崧来了,忙将沈岩交到他手上,继而返回政事堂。

“相国必然听不进去下官的解释,下官索性撞墙自尽一了百了!”

沈岩说着又欲撞墙,章崧将他拉进怀里,紧揽住他的腰。

“沈三郎,你要与我长久在一起,永享欢愉!”章崧贴在他耳边,出言问道,“沈御史自行前去政事堂?还是由老夫抱去政事堂?”

“我回御史台上值!”

“好,我抱你去政事堂。”

章崧揽着沈岩的腰将他抱起,大步朝政事堂走去。

沈岩掩面挣扎,愤愤喊道:“章相如此行径与绑匪何异?放开我!”

*

政事堂一众郎官见章崧抱着沈岩步入里间,皆装作视若无睹的模样,各忙其事。

放下门帘,章崧朝沈岩步步逼近,心头似有醋海翻波。

“妍妹妹,好生亲昵!”

沈岩一退再退,不觉被他 压 在 山水画屏风上。

“你怎知......不是苏远安害我?”

“沈三郎,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章崧揉捏着他的脸,灼热的吻落在他耳边,“你对皇后旧情难忘?同我虚与委蛇?”

“没有!我对你的心意......”沈岩的双手紧抓住屏风两端,承受他 肆意 火热 的 攻势,“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我同皇后说了,我自愿和你在一起!”

章崧 扯下 沈岩 腰间 的 衣带,将他抱到一旁的毡褥上。

“沈三郎,我们玩个 新花样。若你 任我肆意妄为,那便说明你对我情真意切。”

言罢,章崧从身侧的长案上拿起一方丝绸手帕。

沈岩心怀忐忑,下意识往后挪了挪,章崧拽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进怀里。

“三郎莫怕,我不会伤你。”章崧唇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用手帕遮住沈岩的双眸,继而 将 他 压 在 下方。

“别这样,我求你!”沈岩被他遮住双眼,莫名有些心慌。

章崧抓住沈岩的手 放在 自己脖子上,神情痴迷缓缓道:“搂紧了,现在不怕了吧?”

沈岩只觉他的声音如同一杯醇厚的美酒,让人沉醉其中,忘却一切。

灼热 而 缠绵 的吻 席卷全身,沈岩如同落水一般深陷其中,渐渐丧失了理智。

直至 沈岩 全身 没了力气,章崧才将手帕取下,慢慢放开他。

“三郎你记住,”章崧 把玩着 那方手帕,双眼紧盯着沈岩,勾唇笑道,“你的 身 心 只许属于我。”

沈岩 穿着 松松垮垮的 中衣躺在毡褥上,盖在身上的绯色官服像极了大红喜服。

“我怕是活不过二十七岁,迟早死在你手上。”他已然没了力气,说完便昏睡过去。

章崧搁下手帕,来到他身侧坐下,伸手轻抚他的脸:“沈三郎,你会长命百岁,与我永享极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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