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关山(十九)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章崧掀开门帘回到内堂。

“三郎这张脸生得极美,遮起来不让人看着实可惜!”他瞧见沈岩用官帽遮住脸,躺在毡褥上一动不动,遂笑道。

沈岩置若罔闻,仍在假寐。

章崧敛眸浅笑,颊边露出两个浅浅的笑窝,他来到沈岩身侧坐下,继而宠溺一叹:“你呀,又耍小孩子脾气。”

沈岩双眼紧闭,一言不发,拿起官帽随手一扔,正好丢进章崧怀里。

章崧眼底笑意不减,拿起官帽搁在一旁。

“依你的气性,过会必不吃午饭,若沈御史饿坏了,老夫不得心疼死!”他俯身凑近沈岩,细密的吻自眼睫至下颚,“老夫这般心善,不忍见沈御史饿坏了,用饭时我喂你,不过我没长手~”

沈岩听出章崧言外之意,随即推开他的脸。

“不劳相国,下官长手了,能自行用饭。”沈岩睁眼坐起身,瞥着章崧道。

章崧揽住沈岩的腰,往怀里带了带,故作可惜道:“我想陪你坐实这出戏,奈何你不给我机会!”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不会陪你 白日 宣......”

他面颊泛红,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果真是近墨者黑!与你待久了,我竟说出这般有辱斯文之言!”

章崧唇边笑意更甚,凑在沈岩耳边道:“说句心里话,自我遇见你那日起,便想用墨汁沾染沾染你这张宣纸。”

“我给你倒杯茶,喝完闭上你那喋喋不休的嘴!”沈岩拿开章崧的手臂,起身去倒茶。

章崧瞧着沈岩笑弯了眼睛,没再继续这个话头。

一盏茶的功夫转瞬即过,已至用午饭的时辰。

“三郎,我同你说个正经事。”章崧见沈岩吃完了饭,遂搁下筷子温声道,“皇后提议册封盈公主为礼王,由她出任迎帝使,携十万两黄金前往安国。为了能以最低代价迎回圣上,丹阳王和参与朝会的官员皆同意皇后此举。宁远舟曾潜入安国收集消息,对安国的局势颇为了解,我在六部侍郎面前推举他护送公主赴安。”

“你同我说这些作甚?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御史不必操心这些。”

章崧闻言,淡淡应了一声:“宁远舟以违反六道堂堂规为由杀了赵季,赵季亲随借烟雾保住一命,逃回来将宁远舟的落脚点告知于我。过会,你随我一同去城外见宁远舟。”

沈岩先是一惊,而后道:“赵季死了,你毫不在意?午饭后下官还要上值,无暇陪相国去城外。”

“除你之外,旁人在我眼里皆如草芥。”章崧握住沈岩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我在外间议事之际,听人说皇后宫中的张内侍去御史台寻你,不想扑了个空......”

“苏远安这个碎嘴子。”沈岩嘀咕了一句,而后朝章崧笑笑,“下官听话,随相国去城外。”

章崧吻了吻他的手背,笑的温柔:“这就对了,乖。”

*

城外树林,宁远舟三人被弓箭手团团围住。

马车内的沈岩放下车帘,回眸望着章崧:“宁远舟与他身侧那位姑娘武功甚佳,看上去能以一当十。你带的这些人够吗?要不别去见了。”

章崧勾唇笑笑,伸手捏住沈岩的脸颊。

“你担心我。”他凑近沈岩,用鼻尖 蹭了蹭 他的唇,“放心,我有万全的把握。”

语罢,章崧放开沈岩,掀起车帘就要下车。

“相国,”沈岩猛抓住他的手臂,轻声道,“我随你一同去。”

章崧放下车帘,回身搂住沈岩:“沈御史甘愿与老夫共赴危局,必是心悦老夫。”

“自作多情。人尽皆知我是你的人,若你出事,无论我躲到哪里皆没有好下场。”沈岩轻咳了一声,淡淡回道。

“不承认也无妨,我知晓你口是心非。”章崧眼眸轻眨,满含温柔与笑意。

片刻后,章崧请宁远舟在林中小亭议事。

沈岩听宁远舟介绍,得知紧随他身侧的是六道堂饿鬼道校尉元禄、表妹任如意。隔着一排护卫,沈岩瞧见任如意紧抓着手臂,神情有些痛苦。

章崧于亭中煮了一壶茶,倒了一杯递给宁远舟,而后转头望向沈岩:“沈御史到老夫身边来,底下人刀剑无眼,莫伤着你。”

沈岩点头应下,快步来到章崧身侧。

“依下官对相国的了解,相国必然备下多套方案说服宁远舟。”他以袖掩面,凑近章崧低声道。

“不愧是老夫的枕边人,果真了解老夫。沈御史猜猜,老夫的第一套方案是什么?”

“凡事从轻到重,应是先以性命相胁。”

不出沈岩所料,章崧以公主杨盈的性命相胁,直言他不在意宁远舟是否能迎回梧帝,只希望宁远舟护送公主赴安,拿到梧帝所写传位于皇后腹中亲子、由他监国的圣旨。

宁远舟不相信章崧会杀了公主,表明不愿赴安。

“相国方才瞧见了我与表妹的功夫,若是执意不放我们离去......”宁远舟瞧了瞧沈岩,继而语含深意道,“相国这般爱重沈大人,定不忍心见他身首异处。”

章崧紧握住沈岩的手,扯出一丝笑意望着宁远舟:“宁堂主果然是聪明人,知晓用软肋威胁老夫。若是往常,老夫必会因此怒发冲冠,今日不同,议军国大事不该起干戈。”

不等宁远舟回话,沈岩突然瞧了瞧任如意,平静如水的开了口:“宁堂主,你表妹是否负伤了?”

“沈大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方才你表妹与四五个人火拼,许是不慎伤到了手臂......”沈岩顿了顿,又瞧瞧任如意身侧的元禄,“你表妹负了伤,即便她还能以一当十,但也分身乏术,护不住那位武功平平的元禄小哥。至于宁堂主你,唯恐不能兼顾负伤的表妹与元禄小哥。依沈某看,相国所言有理,议事不该起干戈。”

宁远舟脸色一沉,他没料到沈岩的观察力这般敏锐,如此看来,章崧不只是看中他这张漂亮的脸。

“沈三郎,你学会威胁旁人了!”章崧伸手揽住沈岩的肩,颇为惊喜道。

“我是近墨者黑,赶紧来第二套方案。”沈岩把话语权交给章崧,让他继续发挥。

“行,老夫听沈大人的。”

章崧又以梧国百姓的安康、赴战场 殉 职 的六道堂天道校尉被冤枉为由请宁远舟赴安,宁远舟于心不忍终是应允下来。

*

章崧将六道堂交给宁远舟管理,随他挑人赴安,并表示不会追究赵季的死。

办完这件大事,沈岩步履轻快回到马车上。

“三郎,”章崧将沈岩拉进怀里,轻抚着他的脸颊道,“你让我刮目相看。”

“别想多了,我只为自身安危考虑,至于你,是否身首异处与我无关。”

语罢,沈岩又道:“公主和十万两黄金交到宁远舟手里,能放心吗?”

“我在他茶里下了 前朝 秘药一旬牵机,每隔十日拿到我给的解药方能缓解 毒 性,否则便会丧命。”章崧凑在他耳边,温声道,“求他办事还给他下毒,我是不是很卑鄙?”

沈岩想都没想,语气淡然道:

“你做得对,公主和十万两黄金交到他手里,不能只信他的良知。”

章崧将沈岩搂紧了,颇为动情道:“果然如此,世上最懂我的人是你。”

他知晓沈岩心善有度,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们能完全达成一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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