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关山（十二）

入夜，相府内外已是张灯结彩。

章崧推门步入卧房，瞧见沈岩裹了被子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似是在假寐。

“才至戌时，三郎便就寝了？”章崧看出沈岩在假寐，来到床边坐下，隔着被子戳了戳他的后背。

沈岩一语不发，仍然双眼紧闭。

“沈御史若再不起身，老夫只得将你 抱出门 见客，到时让诸位宾客瞧瞧，沈御史与老夫 何等蜜里调油！”

语罢，章崧伸手去揽他的肩膀。

沈岩一惊，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不劳相国，下官这便起身。”

“三郎，莫再耍小孩子脾气，随我出门见客。”见沈岩起身 下榻，章崧揽着他的肩膀朝门边走。

沈岩脚下步伐不停，嘴里喃喃道：“出门见客之际，相国能否离下官远些？”

“不能。”章崧停下步子，凑到沈岩耳边温声道，“朝野上下皆知我与三郎过从甚密，用不着避嫌。”

“行吧，随你。”沈岩淡淡应了一句，随后垂眸不语，他发觉自己变了，变得愈发听章崧的话。

对于这般变化，沈岩给出了诠释：“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相府便已热闹非凡，前来祝寿的宾客往来如织。

沈岩被章崧揽着肩膀，装出一副笑脸见客，巴结讨好之人络绎不绝，他有种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感觉。

这时，管事念贺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萧太师到，以白玉如意一柄，贺相国寿辰！”

萧太师正是皇后萧妍的父亲，虽位列三公之首，但并无实权。沈岩见他前来，不免有些熟人碰面的尴尬。

“相国，容下官回房更衣。”

言毕，沈岩想要开溜，章崧将他搂紧了些，贴在他耳边道：“好端端的更衣作甚？瞧见岳翁，三郎吓着了？”

“长辈间的玩笑而已，那桩婚事不作数。”沈岩放软了口气，近乎撒娇道，“相国这般心善，定不忍心让下官难堪，求你了，放我走吧~”

“行吧，谁叫老夫心善呢。”章崧勾唇笑笑，随即放开沈岩，奈何他放开的太迟，还是让萧太师瞧见这番腻歪画面。

见此，萧太师厌恶的撇撇嘴，庆幸没将女儿嫁给沈岩。

“自甘堕落 当 面首，枉读十年圣贤书！”萧太师瞧着沈岩，于心底暗暗想道。

碰巧的是，苏远安紧随萧太师后面进门，为躲避萧太师，沈岩跑去和苏远安说话。

“沈兄这般畏惧岳翁？”苏远安见章崧在和萧太师说话，心下了然，遂打趣沈岩道。

沈岩狠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愤愤道：“你和无耻老贼皆是凭空臆断！我和皇后互为知己，无关风月，即便我没有家道中落，也不会娶她！”

“玩笑而已，沈兄莫动怒。”

苏远安言语未落，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

“沈三哥，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之日！”此人名唤顾嫣然，乃兵部侍郎之女，幼时和沈岩一处读书，爱慕良久。

“姑娘想必认错人了。”沈岩没认出顾嫣然，边说边退后了一步。

顾嫣然是个直脾气，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见沈岩没认出她，神情急切道：“沈三哥，我是兵部顾侍郎之女顾嫣然，幼时我们一处读书！十四岁那年团圆节，三家画舫同游，因你只和萧妍姐姐说话，故而引我吃味与她打了一架！”

顾嫣然难掩激动，嗓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一众宾客的目光皆被她吸引过来，闻言目瞪口呆。

萧太师面露不悦，狠狠剜了前来奉承的顾侍郎一眼，顾侍郎连忙赔罪，跑去堵他女儿的嘴。

章崧紧盯着沈岩，眉头微皱，沈岩见此，朝着顾嫣然行了一礼，干笑道：“姑娘认错人了，在下祖辈务农，家境贫寒，怎配与兵部侍郎之女一处读书。”

语罢，沈岩转身离去。章崧见此，命管事追上沈岩。

沈岩跑到内院，推门步入卧房。

“老匹夫又要发癔症，吾命休矣！”沈岩瘫坐在床榻上，长叹了一口气。

卧房外，管事疾步而来。

“沈大人，宾客已然到齐，要开宴了。相国请您入席，莫要躲在房里。”

“知道了，就来。”唯恐章崧亲自来抓他，沈岩跟着管事回到外院。

*

章崧见沈岩回来了，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过来坐。

众目睽睽之下，沈岩断然不想坐在章崧身侧，他拽了拽管事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劳你转告相国，我和苏御史有话要说，与他坐在一处便是。”

“沈大人，您自行过去为好，若是让相国来请，怕是更为难堪。”

沈岩和管事说话的当口，章崧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

“沈御史不愿自行过去，只得由老夫来请。”章崧毫不避嫌，直接揽着他朝前走。

“众目睽睽之下，你注意点分寸，莫要与我走的太近。”

“走得近？”章崧收紧了搂着他的胳膊，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若我当众 吻了你，那才是走得近。”

“别，我听话。”沈岩连忙服软，没有这老疯狗不敢做的，他一贯言出必行。

章崧闻言，满意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