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出去”
苏城那场罕见的大雪,持续了三天终于在星期四的晚上停止了。
在勉强做完恶心的完形填空后,沈清月一身轻松,伸了个懒腰。
打开手机,回复了关晴十年如一日的骚扰短信后,沈清月看到了一条申请记录。
点开一看,申请语写着
“我是你借围巾的那个。”
沈清月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笑起来很可爱的女孩子。
沈清月点了同意,刚通过,就发来了消息。
“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有事吗?”
对方隔了几分钟才回了消息
“就是想把围巾还给你。”
“想问问你是几班的。”
沈清月想起她那天穿的很单薄,不像是家庭很幸福的样子。
她又不是喜欢关注别人私事的人。
“没事不用还我。”
后又补了一句
“我三班的,你有事的话可以来找我。”
“谢谢。”
回完消息的女孩,听着家里母亲的哀嚎。心止不住的颤抖。
她看着列表里唯一的好友,很想说什么,很想很想。
可说起来怕太长也怕太短,又好像说出来又太羞耻太没用。
“雪停了,是不是要到春天了。”
一场雪过后,早晨起了大雾,八中的规矩是上早读前要先跑操。
深冬这时天还没亮,外面一片模糊。
沈清月趴在桌上,教室关着灯。
她头疼的毛病一直没缓解,没跑操都要请假在下面读书。
沈清月干脆说自己腿有问题,老廖大手一挥,干脆把她归类为长期不能跑的那一类。
平时跑操就在教室睡觉。
冬天她的四肢百骸都觉得冷,没有睡着却没有一丝力气。
像灵魂脱离了躯体,与世界隔了一层玻璃。
一声闷响,整齐的跑步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刺耳的尖叫声。
沈清月脑子一片混沌,想要撑起身来。
十几秒后,议论混杂着尖叫声变大起来。
“我去,有人跳楼了。”
年级主任拿着话筒怒吼着“各班组织回教室。老师看着学生都不许出来。”
沈清月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却扑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他的校服上是薰衣草味的洗衣粉,刚跑完步的他语气还带着喘息,沈清月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她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别出去。”
陈帆的声音传来,他握着沈清月的手,将她带回座位。
沈清月越着急与越说不出话,老廖在教室脸色很不好。
教室也不乏窃窃私语的人,沈清月花了很长时间才缓过劲。
沈清月抽出手,声音很小
“谁跳楼了?”
陈帆脸色很奇怪,但还是开口:“不认识。”
当陈帆认出那个人带着沈清月的围巾时,他知道沈清月肯定认识她。
他更知道沈清月这个样子不能受刺激,便打算等沈清月好点了再说。
沈清月听了陈帆的话,只是像认命般闭上眼。
再睁开眼,她看起来很冷静,不像旁人一样到处打听,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书。
在教室里,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和各种杂乱的声音。
窗帘全被拉上,透出微弱的光。
沈清月最终还是打开了手机,只有陈帆察觉到了她的颤抖。
陈帆挡住了手机屏幕,欲言又止。沈清月没什么表情只是将陈帆的手拿开。
校园群里激烈的讨论着
“我去,真跳楼了!”
“是啊!就七班那个女的”
“不会是脚踏两只船的那个吧!”
“就是那个,估计就是被冤枉的,不然为什么跳楼。”
“谁说的,说不定都是被学校逼得。”
“自杀很正常。”
“就是学习压力那么大。”
“也是。”
“你说我们会不会放假啊!”
“说不定,就我们学校那样。”
“肯定会放的。”
“那就好。”
“没想到还能捡到这个便宜。”
到底什么是真相,谁在乎呢?
沈清月关掉了手机。
陈帆看着她,觉得这么平静反而不对劲。
老廖接到通知后反复提醒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往外说。
几乎是威胁。
有人小声嘟囔“就算说,也传不出去。”
“现在开始放假,明天早上按时来上课。作业会发群里。”
有人开始欢呼,有人抱怨放的太少。
沈清月收拾着书包,陈帆开口:“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还是我送你吧。”陈帆还是坚持。
沈清月没有力气再跟他讨论这个
“我说了不用。”
沈清月背着书包,叹了口气转身对着陈帆:“明天,明天再说,好吗?”
她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给我点时间。
陈帆点头,把一颗奶糖塞到沈清月手里。
沈清月虚握着那颗糖。
艰难的下了楼,走过教学楼,沈清月还是没忍住的往后看。
楼下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洗,那天沈清月才明白原来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到死也只留下了这点痕迹。
一场雨就足够冲刷干净,像她一样从没人记得她来过。
关于她的真相不重要,连她的死都一样。
走出校门,学生向同伴抱怨着
“我以为死人了,怎么也能多放一点假呢!结果才半天。”
“有就不错了。”
温暖的阳光照在沈清月脸上。
沈清月睁不开眼,用手挡住眼睛,低下了头。
她的命换来了她的半日喘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