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1.
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睡得昏天黑地。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颓废?”妈妈把我从床上揪起来。“一会我和你爸要出去,你也自己出去转转。”
夏日的午后不紧不慢地流逝着。光晕染着那片高楼,泛着金光。
我戴着耳机,在公园里散步。
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一切,感觉像做梦一样,很不真实。
就当是一场梦好了。
我和韩宇森的小区只隔着一个公园。
坐在公园那片草地前,抬眼就能看见他住的那栋楼。
我闭上眼,心如一团乱麻。走出公园,去了他的小区。
我站在他家门前,站了许久,还是转身离开了。
刚走到楼下,我身体一软,没了意识。
2.
睁开眼,是在韩宇森家的客厅里。
手脚被绑在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带。
“你醒了?”是口罩男的声音。
我心里咯噔一下,错了,全都错了。
我被他骗了。
“啧,也不知道这几天韩宇森在监狱里过得怎么样。不过他会习惯的,毕竟他要在那里待一辈子。”口罩男慢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
他戴着口罩和墨镜,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我睁大眼睛,怒视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是你亲自把他送进去的。”
“他应该难过死了,自己拼命救了那么多次的人,居然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捅得还这么狠。”他搬了把椅子,坐到我对面。
我心如刀割。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信任他。”他翘着二郎腿,“你还挺难骗的,问我一堆问题,有好几次,我差点就要露馅了。”
“韩宇森确实看见我被捅了,不过那是假的,他也被我骗了。”
“他和你说的都是真的,是他一次次救了你。”
“是我帮魏己越狱,你去饭店打工那次也是我告诉他你是韩宇森女朋友,帮他凑齐出国费用的人也是我。”
妈的,死骗子。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那天杀魏己的人,不是他。”
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看到了他的脸,就算是有人易容,难不成DNA比对结果还能是假的吗?
“和你通话还有发微信的也不是他。只有那天中午的电话是他打的。”
“你现在应该有挺多疑问的,但是你没机会知道真相了。”
他从旁边黑色的手提包里拿出一支针管注射器,然后又拿出一支装满药剂的安瓶。
他把针头插进安瓶中,拉动活塞,药剂进入了注射器里。
“这个和氰化钾可不一样,你会死得很痛苦。”
说完,他走过来,将针头扎在我胳膊上。
“今天是8月4日。”
药剂全部被注射进我的体内。
“七夕快乐。”
注射之后,我的胳膊立刻感到了酸胀,像抽筋一样,随后是火烧火燎的疼痛,胳膊好像要爆炸了。
这种感觉迅速蔓延到全身,我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对我招了招手,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别。
“再见呀。”
他消失在了前方。
3.
恐惧。
无尽的恐惧包围着我,令我干呕。
剧烈的疼痛和求生的本能使我不停扭着身体,身上被绳子勒出了血印。
我流着眼泪,我感觉我的眼眶要爆开了。
好像有一只大手扼住了我的脖子,捂住我的口鼻,我无法呼吸,鼻腔中满是血的腥味,心脏似乎也生出了无数的倒刺,疼得快要窒息。
剧痛在身体的每个角落里张牙舞爪着。
可比起这些,心理上的恐惧和疼痛似乎更猛烈一些。
我想活着。
但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如果我当时能无条件相信韩宇森,如果那天中午我接了他的电话,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了。
我恨我自己。
4.
就在我疼得快要晕厥过去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道长和韩宇森之前说的话。
“三生万物。”
“桃鱼可以救你。”
桃鱼!去找桃鱼!记得韩宇森之前和我说过,不随身携带的时候,他都是把桃鱼放在卧室桌子的抽屉里!
一切都还有机会!
我清醒了起来,努力想要挣脱绳子的束缚。
可是绳子太紧了,两手被绑在一起,根本挣脱不开。
我心一横,豁出去了!
“嘎嘣。”手腕处传来清脆的声响。
我的右手脱臼了。
强忍着剧痛,我将右手硬拽了出来,随后用左手解开了脚上的绳子。
因为药剂,我身体脱力,根本站不起来。
我艰难地爬到卧室的桌子旁边,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着。
把抽屉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那个能救我命的东西。
我能感觉到我的意识还有力气在一点点流失。
我无力地瘫倒在床上,绝望的看着天花板,等着死亡的来临。
眼睛早已无力睁开,意识也越发混沌。迷迷糊糊感觉到一双手在我身上翻找着什么。找了一会,那个人似乎未能如愿,狠狠踢了我一脚,然后将一个东西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是桃鱼吗……
没来得及庆幸,我马上就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桃鼎被我们还回道观了,这里离道观很远,我根本不在干扰区里!
没有桃鼎,桃鱼就是块废木头。
我这次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最后一丝希望被浇灭了,心中只剩下绝望和恐惧。
6.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身处一片森林。
地上,大大小小的全是橘子。
整片森林都充斥着橘子的香气。
我在这片森林里走着,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有两层楼那么高的橘子。
我走上前,伸出手想要触碰它,可它突然像气球一样,“砰”的一下爆炸了。
周围的景物随着爆炸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无尽的白色,虚无缥缈。
梦结束了。
这一切,也都结束了。
5.
或许,还没有。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洁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我还躺在韩宇森的床上。
猛地坐起来,这是什么情况?
脑袋晕晕的,但身上已经不疼了。
我低下头,摸摸自己的脖子。
空空如也。桃鱼被人拿走了。那个人是谁,可想而知。
我走到客厅里,那把椅子还在那里,绳子在周围的地上绕成一团,好似欲说还休。
望向窗外,天边有几朵火烧云。
再看看墙上的钟表,5:40。
从我被注射药剂开始,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我怎么会活过来呢?桃鼎明明在道观里。还有口罩男又是怎么回事?他前后的行为是矛盾的,先是想要我死,可又将我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
不管这么多了,当务之急是找到溯向伞。
只要找到伞,一切都可以被重塑!
可是这一次伞出现之后,很可能已经被口罩男拿走了,我根本无法使用它。
“你的桃鱼在哪?”身后,骤然传来口罩男的声音。
6.
冰冷的刀刃抵上了我的脖子,口罩男慢悠悠地绕道我身前来,并晃了晃手里的一条项链,韩宇森的桃鱼被穿在上面。
“你要桃鱼干什么?你不是已经拿了韩宇森的桃鱼了吗?”我百思不得其解。这很奇怪,如果他的目标一直都只是桃鱼,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置我和韩宇森于死地。
“我问你在哪。你把它放在你家的哪里了?”他将刀子又向前顶了一分,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心头一惊,桃鱼没有被我随身带着,只会在我的家里。他不会已经去过我家了吧?
联系到刚才他在我身上翻找东西,他很有可能是因为没有在我身上找到桃鱼,才用韩宇森的桃鱼将我复活的。
如果我把桃鱼给他了,我对他就没有用处了。只要他还没有找到桃鱼,他不会杀我。
我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以为局面已经无法扭转了吗?别忘了还有伞。伞柄转动,你做的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和我预想中的一样,口罩男嗤笑了一声:“伞在我手里,你怎么用它?”
果然如此!
“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抬起头,直视着他。
不能让他发现我在害怕。在气场上,要打败对方。
“你把伞给我,让我回去,我会把桃鱼给你。”我将声音又抬高了一分。
他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原来你在诈我啊,小姑娘还挺聪明的。但你没有底气能和我谈条件。”
“我的底气就是桃鱼。只要你找不到它,你就不会杀我,不是吗?”
口罩男沉默了许久,然后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刀。
他走出了屋子,随之而来的是防盗门被反锁的声音。
我赶忙跑到门前从猫眼向外看,看到他消失在了门前。
7.
良久,他带着伞回来了。
“我在这等你。别动歪主意,你也知道,我有很多种办法搞你们。”
我没有回应他,一把将伞抓了过来。
我要让时间回到韩宇森被陷害之前。
齿轮转动,眼前逐渐出现了白光,待视野恢复,我已经是在家里。
我是傻缺吗?怎么可能回去找口罩男!
我先是将桃鱼放到了绝对隐秘的地方,随后拿起手机拨打了韩宇森的电话。“现在立刻离开家里!快!去公园草地前找我!”
我飞奔到公园,看见韩宇森已经在那里了。我拉起他,到路边打了一辆车。
“去汇捞小吃街。”我对司机师傅说。
不出意外的话,口罩男现在应该已经在韩宇森家了,他应该马上会出来找我们。对我和韩宇森而言,人多的地方就是安全的,毕竟,他再怎样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的。
我透过车窗看向外面,马路两旁的绿化带和楼房飞快地向后倒退着。
再扭头看向车后方,并没有车辆跟着我们。
天边有几朵火烧云,奔放而热烈。
黄昏的太阳是橘红色的,和墨蓝色的天空交融在一起。整座城市都笼罩着一层橘雾,显得格外温柔。
很美,真的很美。
“对不起。”我扭过头对韩宇森说。
他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所有的内疚无助与恐惧,在这一刻全部被化解了。
8.
下车后,我们随便买了些小吃,随后找了一个人多的地方坐下。
在这样的环境中,嘈杂的人群就是我们的保护色。
我把所有事情大致给韩宇森讲了一遍。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确定,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口罩男,魏己只是被利用的一枚棋子。”韩宇森望着天空。
我点点头,叹了口气。
“这件事不怪你,我们都被他耍了。还有,你刚才,挺勇敢的。”他转过头看着我。
“其实我刚才都快被吓死了。”想起刚才和口罩男之间的事,仍心有余悸。
我环顾一下四周,凑近韩宇森:“眼下的问题就是桃鱼,口罩男肯定会找我要的,我该怎么办?你的桃鱼已经没了,我不能再把我的给他。”
韩宇森思忖了一会,随即打开手机搜索着什么。
“你看这家店,”他把手机伸到我面前。
那是一家木制品小店。
“可以先给他一个假的桃鱼。这家店就在市区,仿制一个一样的,明天早上就可以送到。”
“这……能行吗?他迟早会发现的。万一他被激怒了,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危险。”我满脸忧虑。
“缓兵之计,只能暂时这样了。根据他之前的行为来看,他的最终目标应该不是桃鱼,桃鱼更像是顺手牵羊。而且在七夕之前,他应该是不会对我们下手的。只要真的桃鱼还在我们这,你就不会有事。”
我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了。
“你那边是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韩宇森。
上次我报警之后,就一直没有和韩宇森联系过,也不知道他那边经历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