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谔的猫
1.
意识恢复过来,脑袋晕晕乎乎的。睁开眼,却发现什么也看不见。
我的眼睛被蒙住了。手脚也被束缚在了椅子上,我动弹不得。
“韩宇森?”我声音颤抖。
没有回声,而且这里很凉快,好像开了空调,应该是在室内。
“我不是你的韩宇森。”是那个电话里的声音。
作俑者,出现了。
“你谁啊你有病吧!你要干嘛!”我带着哭腔喊道。
身处在未知的环境里,被一个不认识的男的给绑了,无尽的恐惧包围着我。
脚步声。他向我走过来。
“别这样说话,我是来帮你的。”他摸着我的头,俯身在我耳边说道。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
我被吓了一跳,缩起脖子:“滚!”
他倒是听话地放下手,叹了口气:“你被他骗了。”
“你谁啊!”我吼道。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说:“根本没有什么作俑者,全是韩宇森骗你的。想杀你的人一直都是他。”
“我又不是傻子,你到底是谁?”我质问他。
“我现在戴着口罩和墨镜,你觉得我是谁?”
是口罩男,可是韩宇森说他已经死了。
这个男的在骗我。
我刚想反驳他,可忽然嘴巴被贴上了胶带,我根本说不了话!
“我知道你不信我,所以你别说话了,听我说。先让你听一段音频吧。”
“滴”是音频开始的提示音。
“你不杀唐语,我就把那些证据交上去,你儿子就等着坐牢吧。”是韩宇森。
“你别逼我了,我真的不想杀人!”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回道。
“我录音了,我要报警。”安静了一会,那个声音又说。
“我就是警察。”
接着,传来一两秒窸窸窣窣的声音。
“唔!”又是那个声音。
音频结束了,“这是在工地韩宇森和魏己的一部分对话。”身边的男人说道。
音频中韩宇森说的第一句话让我慌了神,那是什么意思?
但是很快,我冷静了下来。
声音是可以合成的,假造出这样一段音频其实很容易。
“前几次轮回里,魏己和韩宇森都是一伙的。”
放屁,韩宇森他没有杀我的动机。
“你可能觉得韩宇森没有理由杀你。”我愣了一下,他像是知道我的想法一样,“但你太单纯了,人啊,有时候不经意的一个行为,都可能引起灾难。你可能做了某件事害了他,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编的挺好,我还是不信。
“魏己他有把柄在韩宇森手上,韩宇森借刀杀人罢了。”
“每次用溯向伞救你的人其实都是我,根本不是他!他在扭曲事实 ,他才是真正一次次要置你于死地的人。”
“你好好想想,你只有轮回中那些你活着时候的记忆,你死之后的事都是从韩宇森口中听说的,你怎么能保证他说的都是真的?都是他编的而已。”
那我又怎么能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在你的立场上,你很难相信我,再给你看一段视频吧。”
眼罩被拿下,屋内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他将一个平板放在我腿上,点击了播放按钮。
视频里,韩宇森和魏己坐在一个咖啡馆里。
页面边缘还有一些树叶,看样子摄像头是藏在盆栽中拍摄的。
魏己拿出一个背包放在桌子上,畏畏缩缩地将包向韩宇森推过去。
韩宇森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沓红色的钞票。
背包里装的满满都是钱。
“给你这些钱,我再帮你杀人,你能保证销毁我儿子那些证据吗?”魏己对韩宇森说。
韩宇森点了点头:“嗯,我保证。”
魏己看上去很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视频结束了,我又被蒙住了眼睛。
刚刚我努力想看清周围的环境,但平板的亮度很暗,我还是看不到周围是什么样子。
现在科技发达,AI换脸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了,这段视频,可能也是假的。
“我根本没有被捅,这最能说明他在骗你了!”
不信。
我没见过口罩男,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说自己是口罩男。
虽然在火锅店我听到过他的声音,可是他当时只说了那么几句话,我根本不记得他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2.
“呜呜!”我呜咽了几声,想说话。
他将我嘴上的胶带撕掉。
“首先,怎么证明你是口罩男?”我问他。
“抓住我的胳膊,抓紧了。”他将胳膊伸到我手边。
我死死抓住了他胳膊,指甲甚至都要掐进他的肉里。
掐死你这个死骗子。
可是下一秒,他的胳膊突然消失了!
我正在用力掐他的手在一瞬间抓空了。
我有些不相信,又试了拽着他的头发,掐着他的脸,揪着他的衣服,可结果还是一样。
他真的凭空消失了。
“就凭这个,说明不了什么。没准你只是个和口罩男一样可以消失的人而已。”我想了想,又说:“前天在火锅店我听见口罩男和韩宇森说话了。你还记得你和他说什么了吗?”
他沉默了一会,好像是在回想,然后说道:“好像说了什么你现在是他女朋友了,祝你们好运。前天说了什么话,我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的,只记得大概。”
我沉默了。那天口罩男确实是这样说的。
所以,他真的是口罩男吗?
“我没有被捅刀子,更别说死了,他真的在骗你。”
我又是一阵沉默。
“等等,你怎么知道韩宇森和我说你死了?”意识到不对劲,我又问他。
“我可以在任何地方突然出现,昨天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在卧室里都听到了。”他说着,语气中居然带着一丝得意。
“那火锅店里的对话也有可能是你偷听到的。你不是口罩男。”
他似乎有些无奈,放弃了解释:“我已经向你证明了我的身份,信不信,就是你的问题了。”
我开始动摇了。
“那为什么那次魏己入室杀我会被埋伏?还有他是怎么越狱的?”我心中的疑惑真的太多太多了。
“是我举报了魏己跟踪你,至于越狱,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人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脚步声扰的我心烦意乱,我向他喊到:“可是韩宇森在古玩店救我了!你别说了,我不相信你。”
“就算古玩店你死了,我还会用伞把你救活,韩宇森他只有在除掉我之后,才能彻底把你杀死。他可能是不想再经历轮回了。”
可是,这么多次轮回,五年,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有两年了。
“你和他也就谈了两年吧,还是异地。你就这么相信他吗?新闻报道过很多杀妻案,都是很多年的老夫老妻。我还有一朋友,被男朋友pua了八年。你这个年龄段就是温室里的花朵,不知道人心险恶。”
他就像个老父亲一样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我。
有些可笑。
但我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是有道理的,这一类新闻我平时也看过很多。
“那你又为什么要救我?我甚至都不认识你。”这是最让我疑惑的一点。
“在韩宇森的叙说里,我不是一直都在没有理由地帮他吗?你当时相信了他所说的,那你应该也能相信我没有理由地救你。”
这个解释太牵强了。
后来我又不依不饶地问了他很多有疑点的事情,他都一一回答我了,而且都合情合理。
信任的堡垒,在一点点崩塌着。
3.
“你都问了我快一个小时了,你还有什么觉得可疑的地方吗?我都能回答你。”
我叹了口气,“没了。”
“你不信我说的,我可以理解,可是刚才韩宇森把魏己给捅了啊!这是你亲眼看到的。”
我心头一紧,这倒是事实。
而且这和韩宇森昨天跟我说的计划不相符。就当他想引出作俑者,可是再怎么样他也不至于去杀人。更何况他自己是个刑警。
“你刚才在工地是不是还看到他在魏己身上找东西了?”
确实,看到了。
“他在找录音笔之类的,魏己不是说他录音了吗,韩宇森想把录音销毁。”
话音落下,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变成一片废墟。
和韩宇森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
那些,都是假的吗?
可是很多细节都是装不出来的。
我很迷茫,很害怕。
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办。
“刚刚的录音还有视频,都可以造假。还有,你对我那些问题的回答,虽然合情合理,可是我还是有理由怀疑你是骗我的。”这是我最后的挣扎。
他长叹了一声,“我说过了,信不信,是你的问题。”
我从头到尾都表现出质疑他的样子,可直到最后,他都坚持韩宇森想害我。
说实话,从我到这里开始,他的态度倒是一直都很诚恳。
4.
“今天工地不施工,没有工人在里面。而且工地所在的路段和工地里都没有监控。他是警察,很了解怎么隐藏犯罪痕迹。而你又目睹了他犯罪的全过程。”旁边的男人意味深长地说着。
“你想让我报警是吧?明明你也看见他杀人了,为什么你不来当这个报警人?”我语气冰冷。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自顾自地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只是告诉你真相,要怎么做,选择权在你手里。”
说完,他给我松了绑,“别摘眼罩。”话音落下,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上了我的脖子。
然后,我坐在一个轮椅上,他推着我走着。
走了很久,他停下了。
“站起来。”他说。
“啪”什么东西被扔在地上的声音。
“把眼罩摘了吧。”
我一把扯下眼罩猛地回头,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甚至连那个轮椅都一起消失了。
同时,脖子上的触感消失,一把钥匙掉在脚边。原来我脖子上抵的一直都是一把钥匙。
旁边,我的背包在地上静静的躺着。
我赶紧掏出手机,看看时间。
十点多了。
“韩宇森,你下午还有晚上都在干嘛呢?”我在电话里问他。
“就在家里宅着呢。”
“一直都在家里,没出去吗?”我又问。
“没有。”
“你对这次的计划和想法有没告诉我的吗?”
“没有啊,我都告诉你了。”也许是察觉到我的奇怪,他问道:“你……你怎么了?”
我没有回他,直接挂掉了电话。
对他保留的最后的信任,被彻底击溃了。
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好像全世界都在与我为敌。
5.
回到家后,我在日历上将今天的日期圈了起来:7月19日。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有好几次,我拿出手机想要报警,但每次在内心挣扎了很久,还是放下了手机,又躺回床上。
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有种说不清的痛。
6.
直到第二天清晨我才渐渐有了睡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已经是正午了。
打开手机,韩宇森在早上给我发过几条微信。
【早安。】
【你吃饭了吗?】
【如果还没有的话,来我家吃吧。】
过了一个多小时,又发来一条。
【还在睡觉吗?】
他昨天都把人给捅了,现在还能装没事儿人一样给我发消息。
我在聊天框里打着字,我想质问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打了很多,最后都被我通通删掉了。
这时,韩宇森给我打来电话。
我被铃声猝不及防地吓到了,手机就像烫手的山芋,被我扔在了地上。
我盯着来电显示,茫然无措。
我按下拒听键,将手机关机,走出家门,去街上散心。
7.
经过一下午的思想斗争,晚上,我拨打了报警电话。
“你说,有人给你发短信让你过去?”警局里,警察问我。
我点点头,把短信给他们看。
警察根据这条短信,却查不出发短信的人是谁,也查不到IP地址。
“到我发的这个地址来,你一个人来,别告诉韩宇森。”这是警察查到的那天口罩男和我的通话录音。
录音,被做了手脚。
“——韩宇森,你下午还有晚上都在干嘛呀?
——就在家里宅着呢。
——一直都在家里,没出去吗?
——没有。你……你怎么了?”
警察又查了那天晚上我和韩宇森的通话内容,同样也被剪辑了。
那些可能让警方对我产生疑问的内容都没有了。
是口罩男做的。
在魏己的死亡现场,只有他手中有一根很短的头发,应该是男性的,此外,作案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警察又问了我很多问题,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
一天后,警局打来电话,经过DNA比对,可以确定那根头发就是韩宇森的。
8.
法庭上,我坐在证人席,韩宇森一直都在看着我,炙热的目光仿佛要将我灼透。而我全程都没有看他一眼。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退庭时,不经意对上了他的目光,他眼眶发红,满眼都是悲痛与失望。
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
心脏像被重拳捶了一下,狠狠地颤抖着。
法庭外面,我蹲在地上,再也抑制不住,哽咽地哭了起来,那哭声越来越大。
内心的那片废墟一片死寂,眼泪,已经流干了。
“啪。”法槌落下,仿若悲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