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脑炎住院
可能孤独的灵魂更容易靠近吧,两个孤独的人因为彼此的加入,时间过得并不是带着疼痛了,而是闪着光,有温度的。
“哥~我们救救她吧!”何梦阳的这道声音打断了何阵衡的喃喃自语,何阵衡点点头,他背着光,光透过窗户,稀稀疏疏的洒落在地上,像是破碎掉的镜子。但是,这个时候,稀碎的光像是给他画了一个翅膀,羽毛肆意的飘落在整个屋子里,随风而舞动,被树木还有窗子来回遮挡塑造的阳光,此刻具有了生命。
我听到了何寒浦无可奈何的声音,我不知道这个少年是怎么同意的,他刚刚的言论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就这样被抛之脑后了。
何阵衡转身出去了,他手背着,刺眼的阳光下,我只看到一个弓着背的人,此刻的脊背被阳光照亮,他的脚步很慢但是很坚定。我在痛苦之中,我想的最多的就是李大勤,巨大的痛苦,我不想别的,此时此刻,我居然把我所有的记忆过了一遍又一遍。我不断在记忆里寻找李大勤的身影,李大勤的声音,可是李大勤就像是躲了起来一样,灰蒙蒙的看不真切了。
我此时此刻对何阵衡他们的言论,感到很困惑,我不知道一个人所谓的“逃荒”还有其他的名词的概念,我也不懂何寒浦为何会突然这么生气。不过我知道,是何梦阳带我回来的,他们救了我。
我听到屋子外面他们的声音,可是,隔着屋子,声音一定是想到达我的耳朵这里,只不过被屋子所阻挡了。
后来,兰姨急急忙忙进了屋。看得出兰姨的紧张,她摸摸我的头,温柔的问道:“小朋友,你家是哪里的?我们送你回家!”
兰姨的温柔,让我想起来今天一天的经历,那些经历都像是风吹着落叶一样,来回的上下翻飞,虽然有所改变,但是,依旧就在那里,可能随着岁月会被抹去吧。
我挣扎着起身,嗓子尖锐的刺痛,让我不得不咳嗽两声,咳嗽的时候感觉声带都快断掉了。我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叫碧水湾的地方。【这个名字是虚构的哈】
兰姨得知具体的位置,就急忙抱着我。我感觉到兰姨身上独属于她的味道,她的头发是那种灰黑色,我看到一根红绳子在灰色的头发里面。秋天的中午还是挺炎热的,兰姨穿着一个短袖,上面印着蓝白色的花。我注意到兰姨胳膊上有一个特别亮特别漂亮的手镯。
近距离观察兰姨,发现兰姨的经历似乎都反映在脸上,深深凹陷的眼窝,不过眼睛有着她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光泽,睫毛很长,特别在阳光底下,忽闪忽闪的。鼻子还有嘴巴都静静的躺在兰姨的脸上,不难想象兰姨年轻时的美貌。兰姨的皮肤上面有很多皱纹还有斑点,我也看到了兰姨近乎瘦到干枯的手,兰姨的手虽然粗糙,骨节明显,手也很白。
我依偎着兰姨,心里莫名其妙的感觉很舒服。但是,这也给我一种如梦如幻的错觉。如果不是身体的疼痛,我肯定觉得这是在做梦了。
兰姨抱着我坐上了架车,何阵衡他和何寒浦交代道:“看着你妹就好了,别让别人再欺负她了。”
何寒浦正在那里整理着今天收拾回来的垃圾,他背对着我们,听到声音以后,停下来说道:“好,知道了。你们路上慢点。”
我耳边这个时候,多了兰姨的呼吸声,还有架车走路时吱吱呀呀的声音。架子车会碾压很多树叶子,我听到那种清脆的声音,突然之间也会感叹时间的流逝。今年春天,李大勤还一直陪着我,今年秋天,就剩下我一个人在学校里面对这一切了。
我一直保持着一种别样的清醒,这是疼痛送给我的礼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听到了村长卖豆腐的声音。那种独特的声音,瞬间点燃了我情绪,眼泪忍不住滑落,明明是热泪在脸上却是那么冰凉。
何阵衡他和村长打招呼,问道:“老乡,这里!请问你知道碧水湾在哪里么?我们今天遇到一个发高烧的女孩子,她家就是那里的。”
村长一听,急忙放下手里的扇子。村长卖豆腐的时候,经常会用扇子给豆腐扇扇风,村长脸上的表情都定住了,下一秒他急忙的擦擦额头的汗水,靠近兰姨,有些惊恐的问道:“我看看是谁。”
兰姨把我递给村长,村长颤抖的接过我。我明显感觉到村长手上的温度,还有村长颤抖的手。村长急忙说道:“你们先进屋吧,这天还是挺热的,进屋喝点水休息下。”
这下我看到了兰姨红彤彤的脸,还有那贴在脸上的头发丝,她的衣服都湿了一部分,特别是脊背上的衣服,直接贴在身上。感觉兰姨肯定很热很渴,兰姨的嘴唇动了动,看着何阵衡。
何阵衡他们同意了去进屋歇歇脚。村长的媳妇了解了情况后,给他们每个人都倒了水。何阵衡他们喝了水,就和村长的儿子还有村长的媳妇聊天。
村长他抱着我,去找我父亲李老四。村长一路喘着气,我听到清清楚楚,感觉就像热风一直在耳边呼啸。搞得耳朵痒痒的,我能好清楚的感受到村长的慌张。他的慌张和李大勤的一样。
村长来到我家,敲敲门。喊了一声“李老四!”母亲从屋子里走出来了,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我听到了开锁的声音,母亲打开了门,一阵凉风从头顶呼啸而过。
村长直接明了的告诉了母亲我的事,母亲她点点头。可是,母亲一直没有把我接过去的意思。我听到了家里李清越的声音,李清越自己和自己玩的还挺高兴。后来李清越一直在喊妈妈,母亲犹豫了一下,接过我,然后说道:“好的,我一定好好谢谢那两个好人,等会儿让他们进屋吃饭。”
爷爷在河边洗衣服,看到村长还有母亲说话。他急忙回了家,他一进屋就问。“村长找老四干嘛?”爷爷一直说自己耳朵聋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就有了魔力,可以听的这么清楚。
母亲收拾着家里的东西,头也不抬的说道:“没事!”
爷爷他拿起来家里的扫把,指着母亲的头,大声的叫道:“那是我儿子,我还不能知道么?”
母亲没有说话,李清越一下子吓哭了,我渴的不能行,嗓子根本发不出来那么响亮尖锐的动静。我只能动动嘴,在心里指责爷爷的行为。
一会儿父亲也回家了,我躺在床上。我听到了母亲还有父亲的声音,父亲摔了被子。“啪啦”一声尤为的清脆,我觉得破碎的不仅仅是一个杯子。母亲一瞬间也爆发了,她说道:“他去那里住是因为什么?小孩他也不管,家里的事也不管!今天他敢要打我,明天他就能杀我,合着孩子是我的孩子,我就是外人,你不作为不就是向着你爹!”
“他年纪大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那个性格。”
“我一直在怀疑,你爹是你亲爹么?他可以给你妹子钱,可以给你妹子带孩子,给你妹子干活。用着我的,吃着我的,还气着我。”
“他啥时候给俺妹钱了!”
“买羊是我拿的钱,六千多!卖了羊,他转手给你妹子了。我不要他的钱,他能别管那么多么?”
“他管啥了?”
“离婚!”
“离就离,谁不离,谁是狗!”
我突然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我感觉到鼻子还有喉咙里有什么在滚动翻涌。后来流出了鼻血,我浑身没劲,我感觉到头很疼,嗓子火烧一样,特别是流鼻血,让我上不来气。朦朦胧胧间,我又看到了李大勤的身影。
再次醒来,我的鼻子上塞着一个白色的东西,一个奇怪的味道让我很难受。我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白色的灯光,还有各种滴滴答答的声音。我会能知道,身边有人来来回回的走来走去。我感觉到手可疼,还被什么绑住。身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电线,我根本动不了,我陷入了恐惧之中。
我睁开眼睛,眼睛很模糊,像是雾色进了眼睛。我听到一个女的说道:“妞妞,你别动。我们抽点你的血。”
我一句话说不了。我只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一凉,然后,一阵疼痛袭来,我的眼泪也流出来了。我挣扎了一下,那个护士拽着我,她的力气真的很大。
“怎么办,不够啊。根本抽不出来啊!”
“凑合吧,你去把血液送去检查吧。”
“嗯,好。”这个声音很熟悉,是母亲。
抽完血,以后,胳膊一直都是疼的。母亲给我盖上被子,摸摸我的头说道:“清林,你好了母亲带你去爬山。”
我听到了母亲的声音,眼泪再次流了出来。母亲用衣服的袖子给我擦眼泪,我看不到母亲的脸,但是,母亲的声音很真切。
这天晚上,我头上不知道搞了什么东西,感觉很难受。我根本睡不着,我只能看到朦胧的光,红的绿色的,还有头顶的白色的光。
我一直能够听到一个男孩子在附近哭闹,他的父亲还有爷爷一家人都在这里陪他。这天晚上,我刚睡着。我不知道是做梦还是怎么回事,我听到了很多人一直在哭。
特别是一个女人的哭声,特别多嘹亮凄惨,让人的心脏紧了紧,感觉很窒息。后来,泪水又一次打湿了我的眼角。晚上这里并不安静,我听到很多人来来回回的住院,还有人晚上哄小孩睡觉。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知道这里很多人,而且很难闻,这里有很多白色的神明。
我会突然听到一阵奇奇怪怪的铃声,然后这里就是一阵忙碌,我会看到一处地方永远亮着红色的光。我也能够听到,“几几床呼叫”。
天还没亮,就会有人开门扫垃圾,拖地。我能够听到水撞击地面发出的哗哗声,还有垃圾袋子呼呼啦啦的声音。母亲睡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听到母亲的声音,母亲和那个床的一个人聊天。
“你们咋了?”
“孩子有哮喘病,得看看,万一能治呢!”
母亲沉默了良久说道:“会好的。”
“那你们呢?你家孩子这是?”
“我家孩子高烧,成脑炎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能需要住个一个月左右吧。”
“那可得不少钱吧!”
母亲叹了一口气,我听懂了里面的绝望,我多想爬起来,告诉母亲我不治了,我们回家。“没事。”
母亲的声音突然就让我再次陷入痛苦里,我记得李大勤的话,医院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有人在这里出生,有人在这里死亡。这里会有太阳的升起,也会有阴雨连绵,最能体现人间冷暖。这里有生命的延长线,也有死亡的倒计时。
我一直听着这里的一切,我会听到人们因为没钱的崩溃痛苦。我会知道,原来钱可以买来一个人的命。而什么是命呢?可能就是时间吧!我听到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她说,求求你们了,救救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可是,对别人来说,她就是笑话。别人依旧会让她滚蛋。
一阵破碎的声音,突然喧哗的声音没了。我听到了噗通一声,然后,就是继续的热闹。太多人说话,等同于没有说。不过我听到了有人说道:“不是,这就死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走,去看看人死了没。”
我对“死”并没有什么概念,我听着这些人的声音。只觉得这些人是在正常的聊天交流,不想母亲突然哭出声。我听到了母亲的哭声,母亲就在床边守着我。母亲带着哭腔说道:“清林,你一定得好好的。你要像树一样,不管是沐浴着阳光,还是经历风雨,都要肆意的生长出自己的枝丫。母亲这辈子,因为几个错误的决定只能这样了。而你的人生刚刚开始!”
母亲似乎用了所有的力气,说出了这些以后,母亲就拿着东西出去了。我不知道母亲干嘛去了。
这天我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护士也一直在找我的母亲。护士说道:“不是说交钱,去住重症么?人呢?没有监护人,还怎么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