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隐形的后遗症_细数青山浮云散()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了，我只知道我被黑暗包围。我头像是有什么重物压住，会突然觉得空荡荡的，窗子外面的风呼呼的吹着，树沙沙的作响。

我身上的各种各样的线，包括我被迫张开嘴有一个特别粗的管子插入我的身体里。手因为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已经麻木了，像是千万根针扎着。

我并不能想象，母亲是怎么回的家。母亲回家拿钱去了，母亲那么的瘦弱，这天的风很大，我感觉母亲就像是一个摇摇欲坠的风筝，在忽高忽低的地面上前进。

我开始想象母亲，想到母亲这个词。我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到李大勤，这个天天嘻嘻哈哈，会给我讲故事的女人。李大勤很勤劳，每次她工作都会带着我。我记得月光下的竹子，也记得月光下弯着腰的李大勤。

李大勤的声音渐渐的被窗子外面的风吹散了一样，居然变得那么的遥远模糊。想起来李大勤，就会想起来李胜杰，这个和李恒宁分家的男人。当然了，这是我听其他的老婆婆说的。老婆婆的嘴巴，总是可以吐露我从来不曾知道的事情，她们讲故事的时候，声情并茂手舞足蹈，突然的停顿会让我觉得意犹未尽。

李胜杰的爷爷是一个特别厉害的人，据说是一个书记。【书记：也就是一个官职。】李胜杰的爷爷这一辈子一共娶了三个媳妇。据说，李胜杰的爷爷第一次结婚是在二十岁，当时，李胜杰的爷爷还是一个普通人。第一次是别人介绍的，第一个媳妇刚回家没多久，就走了，她们都猜测是因为李胜杰的爷爷不行。后来李胜杰的爷爷去当兵了，退伍以后，直到三十岁还没有娶媳妇。

李胜杰的爷爷某次去了上海以后，带回来了一个很特别的姑娘。后来，他们结婚了。结婚后不久，李胜杰爷爷就当上了书记，也生下来了李恒宁。后来，李胜杰爷爷的第二个媳妇害了病，自己投井自杀了。

原来李胜杰爷爷看在李恒宁的份上，不打算娶媳妇了。后来，他某次喝酒和一个女人睡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觉得必须要对那个女人负责，就娶了那个女人。这个女人为李胜杰爷爷生了双胞胎女儿。

李胜杰爷爷是怎么去世的呢，是被自己第三个媳妇杀死的。那个女人居然亲手下毒，毒死了李恒宁的父亲。当时李恒宁也才十几岁，李恒宁曾经说过：“我爸这一辈子都是被名利所迷糊了。”也就是说李恒宁的后妈最后消失在了这里，再也没有回来。

李恒宁多想杀了那个女人的两个女儿，但是，毕竟当时他们一起生活了好久。他居然下不了手，他反手给自己了两耳光。用刀在自己的左臂上划了五个口子，对着他的两个妹妹说道：“你娘杀了我爹，以后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

李恒宁甚至把父亲的房子留给她们，自己搬走了。他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他父亲的骨灰。他一路上喊着：“爹，走，回家！”他的声音格外的尖细凄惨。李恒宁没想到，因为父亲的过往，自己的人生寸步难行，黯淡无光。

李恒宁的父亲，待人友好。李恒宁父亲对别人的帮助，都被看成了理所当然。而李恒宁父亲死了，大家都急着落井下石，恨不得把李恒宁踩到地里面。那可能是李恒宁堕落的开始吧，李恒宁有才华，因为父亲的原因，他饱读诗书，也经常出去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可是，他唯独看不懂人心，唯独不敢赌人性。

当年父亲劝他说，不要玩物丧志，你要知道，当你足够强大，就没有人能够欺负你。你永远不要去赌一个人的善良，这个世界上，能有谁一直陪着你。

当时，李恒宁的父亲风光无限。可是，他所有的一切都毁了。他当上了书记，他的朋友开始用各种方式巴结他，好听话听多了，他渐渐的也迷失了自己。李恒宁的父亲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风景，可是他还是被婚姻困住了。他渴望被真诚的爱着，所以，他除了第二个媳妇，他似乎都感受不到被爱。

当然，他当书记。很多女人围着他转，他也发现了，没有永远的爱，只有永远的利益。他觉得，男人靠近女人不就是为了图女人的长相，还有女人的能干勤劳，回了家可以吃到饭，心情不好还可以骂一顿。女人靠近男人，不就是为了图钱，图他的社会地位，图有一个安稳的家。

可是婚姻这个有利益关系的，如何利益最大化，如何保持婚姻的稳定性，这些问题单方面的努力没有用的。一般情况下，自由恋爱还有包办婚姻的相处模式不同。

自由恋爱，最好的情况下，两个人结婚了。如果是一见钟情，后面的日子里，两个人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一见钟情的只是初见的那种感觉触动心弦，可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一出现问题会有那种“你还爱我吗？”“你变了”之类的话。这个通过后来的相处，可能矛盾激化，也可能会被解决，会出现两个极端化的结局。可能会离婚，也可能会有出轨。

包办婚姻，可能两个人都不熟。这个出现悲剧的概率更大。

我的母亲，就是亲戚介绍和我的父亲认识的。感觉他们的关系忽远忽近，特别是有问题的时候，总是善于从自己的角度分析问题，当然了“离婚”这个字眼我没少听到。

家里的碗还有各种物品都挺可怜的，承受着无妄之灾。我家的自行车就是那个倒霉蛋之一，父母生气的话，它就是那个最先倒霉的。家里的板凳基本上都被摔散架了，破破烂烂的。

我记得母亲经常会因为和父亲观点不合，坐在那里哭泣。吵架的他们，都像是狂风暴雨一样无情的伤害残卷着一切。能把很多落了灰的记忆都牵扯进来，所有的美好撕裂，留下残破不堪的喊叫，还有满满的厌恶。

母亲和父亲拉拉扯扯，终于把钱拿来了。母亲跑的很快，鞋子都跑掉了。我是听护士姐姐说的，问母亲为什么不穿鞋，母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不知道在当时在医院里住半个月是什么概念，我也不知道什么是脑炎，什么是后遗症。不过我知道，爷爷很不喜欢我住院，他中途来闹过两次，每次都说的很难听，说我是赔钱货，不值钱。

母亲接我回家那天，父亲和爷爷没有来。母亲抱着我回家。那天天色很美丽，半个月多没有见过外面的一切，我感觉风都是自由的，阳光很暖，风有点儿凉。我看着母亲，母亲眼里没有一丝情绪，就是紧紧的抱着我，一步一步的走着。住院的时候，我知道了一些事情。这是我距离死亡最近的日子，一个女人给我说了死亡是什么意思。她说，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当时，我在想再也见不到。是消失了，还是没有消失，只不过是存在某个地方，没有被发现呢。

那天不知道走了多久，回到家，晚霞满天。就在我家房子上面，看起来房子也被抹上了不一样的色彩。弟弟李清越还有姐姐李清云她们在一起玩，看到母亲，李清越跑过来，他高兴的喊着“妈妈！”

母亲把我放下，抱着比我小的弟弟。我知道，我霸占母亲太久了，我就看着母亲热泪盈眶，摸着弟弟的头发，母亲给弟弟了糖，弟弟扭头看看我。

李清云她也过来了，她给我说道：“哎！你和俺妈干嘛去了？”

母亲沉默了片刻，牵着李清云回家了，我站在那里。此刻，我感觉到我很难受，我默默的跟上去了。

父亲就在家里，已经收了秋了。家里的麦子还有玉米花生都收拾好了。父亲坐在那里，看到母亲回来。父亲没有站起来，说道：“你妈来借钱了，说是你弟要结婚，我借给他们了。”

我妈点点头说道：“嗯，知道了。”

爷爷在院子里吸烟，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啊？不干活得劲不？拿着钱给医院里得劲么？医生懂个屁啊！”

我正好能够看到爷爷的一举一动，爷爷的厌恶很明显。我站在那里，不敢抬头。父亲说道：“我把李清林的书费要过来了，反正她都那么久没有上学了，这个学期就不用去了。正好在家帮忙。”

我站在那里，感觉脑子一片大白。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母亲她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嗯，知道了。”

感觉家里的气息很冷漠，我站在那里腿都麻了，像是有很多根针扎我的腿还有脚。父亲突然打趣道：“李清林你现在欠的，以后你结婚的时候，就可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