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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年,有个周末,随云放假,宋林想带她们去动物园玩,随云抱着女儿,在园区门口看了票价,心里有些哆嗦。
她和宋林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买票,在动物园门口照了一张照片,便回家了。
挣钱,养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平凡穷日子,不过如此。
他们开了一间包厢。
包厢里暖气很足,随云把外套脱了,放在沙发上,走到点歌的台子边。她很久没有来KTV唱歌了——结婚以后,搬离了工厂的家属院,她和初中时代的朋友渐渐走散;从批发市场的服装店离职后,身边的同事也少有同龄人。
她没有朋友了,而时间像是洗衣液搓出的泡沫,像是摘下的坏菜叶,在家务中消散腐烂,最终不知被倒向什么黑漆漆的地方。
挣钱,养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平凡穷日子,不过如此。
随云随便点了几首歌,唱了。她突然记起念中专的时候,自己很想买磁带,却没有钱,每次都是午休时借同学的设备来听,以获得些转瞬即逝的快乐。后来她到批发市场的服装店上班,隔壁的店里总在放歌,齐秦,邰正宵,童安格,一首一首听过去,伴随着粗糙纸页上的劣质故事。等那些歌放完,她就可以下班,去市场里闲逛,或是在市场门口的小贩上买根烤肠,在喧嚣的街头边走边吃。
——她点的歌,还是那几年听的。
随云问宋林要不要唱,宋林接过话筒,唱了一首就不唱了。他早已过了喜欢流行音乐的年纪了。
女儿一直在摆弄包厢茶几上的糖果盘,她吃了很多糖了,撕开的塑料糖纸在桌子上堆了很多。
随云把女儿叫道身边,她想让女儿也唱首歌,可这家KTV的设备里没有儿歌,她在点歌的屏幕前划来划去,找不到一首女儿能唱的,只好作罢。
女儿走回去,又把胖乎乎的小手摸向放糖果的盘子。
随云想再找几首自己喜欢的歌,却发现屏幕边的按钮按了没反应。她去叫服务生来,服务生帮她看了看,说,你们的会员卡时长用完了。
随云看了一眼表,又看向宋林,宋林回以一个苦笑的表情。
他们重新套上外套,走出KTV。外面是寒风呼啸的冬夜,高架桥上车流不息,璀璨的车灯把的夜晚勾勒得辉煌而棱角分明。
远处,蒙蒙的深蓝夜幕里,高楼楼顶上航空障碍灯红光明灭,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女儿突然吵着走不动了,要大人背着。随云把女儿背到背上,她感受着小人儿的重量,还有体温,透过冰冷的外套,渗到自己的脊背上。
女儿突然把手伸过来,给她嘴里塞了一颗糖,那颗糖是葡萄味的,可能是晚上太冷了,糖在舌尖上甜得清晰,甚至有点锐利的痛。
女儿开始哼起一首歌,开始还是儿歌的调子,后来便渐渐听不出来。四五岁,正是不知忧虑的年纪。
随云含着糖,听着女儿在背后不成调的歌声。夜色里,她跟着宋林走上回家的路。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