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他只来得及注意,乐渠深邃的双瞳中有那么一瞬的空白与迷茫,很快又被字迹淹没。

饭香一飘,叶流云顿时连飞鸿君长什么模样都忘了,抄起筷子就急着用餐。

丝毫没注意话没说完是何等的不善。

然而饭后他再想不起这些,用尽法子,那位无论如何不愿开口,似是刻意回避什么。

叶流云死缠烂打许久,也顶不住对方一个平静到几乎慈祥的目光,只好咬着牙倒回了床上。

夜里趁他写字,叶流云有心地摸到了桌子边上,悄声解开随身的小包袱,摆了几本书到桌中央。

随后一副尿急的表情告辞了。

叶流云蹲在客栈门口,整理着目前能收集到的线索——好像根本就没多少!所有与那案子相关,他从对方口中得知全是官方话,怎么说,几乎是一字不差。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除非是深交,但凡大一点的秘辛,照乐渠那习惯性沉默又谨慎的性子,绝不会说与外人听。

叶流云这时候悲伤地想道,我要是真看起来跟个废物似的也好,他说不定会怜悯地透露点消息。

随即他一巴掌扇到自己脸上,为这个卑贱的想法羞耻了好一会儿。

但他脑中又冒出一个新想法,便站起来随手拽了个人,打听打听那位近侍的身份。

这里下手一定更有效!他想着那人见人爱的笑颜,感觉这一会儿冷风总算没有白吹。

沿着人毫不犹豫回答的路线寻过去,不过数十步,远远便能听见一串嬉笑声。

“娘气!喝!大口的!扛缸子!”

这一声粗重的男低音传来,叶流云脸一黑,便能将对面情形猜个大概。

一群壮汉围着灼灼燃烧的篝火团坐,极为激动地划着酒拳,一个个脸红得似烤鹅,也不知是火光映的还是喝得。

这一番想象他先口水直流,猛吸了口气,边找个桌子坐下。萧萧冽风中一个身形单薄的青年沉思似的静坐着,两手交叉着架在鼻子下方,说不出来地滑稽。

“少他娘优越,一个个,长得壮了不起啊?”叶流云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全是醉意,抬了眼远远顺着看去,那俏皮的青年面颊酡红,已经有些熬不住,偏偏还仰着头咕咚咕咚地灌酒。

周围人哈哈大笑,长得壮实可不就了不起,都热闹地围观这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出丑似的一摔罐子,整个人坐在地上左摇右晃。

“小少爷,不行别硬撑了!”

“不就瘦了点,这叫浓缩,对不对?”

“他妈一肚子装的是墨水,我们装的是肥肉啊。”这一只说完还很得意似的锤了锤胸口,嗷嗷地大笑起来,周围人乱哄哄地一起跟着笑,那看傻子的眼神直白得不忍卒视。

君笑笑嘴角朝外头一咧,大方地挥了挥手,一会儿又嘬了一口,瓜不兮兮地跟着一群莽夫打闹。

“哈哈哈哈,听少爷给你们...唱一个,那!明朝烟雨...桐江岸!下一句怎么说的,昂?”他大是掏心挖肺地找了句略生僻的,完美避开了智商负值。

大汉们面面相觑,那位一肚子肥肉已经哼哼着倒地上爬不起来了,但凡有些脑子的此刻都不敢贸然接一句疑是地上霜,没什么脑子的早已左右横尸。

还真把他们问住了。叶流云乐呵呵地看着这伙人装疯卖傻。

君笑笑嘻嘻一声,右手提过来一坛未开封的新酒,左手朝天一挥,很是大度地告诉他们:“不知秋思落谁家!”

叶流云:“……”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觉得再坐下去只会吹出风寒,还是早走早超生,看这模样君笑笑是不可能搭理自己了。

叶流云悻悻地看着那边一群要么七零八落地乱倒,要么晕得要抱到一块儿的男人们,叹了口气,还是回房找那位更合适点。

这时天边一阵粗厉的叫声传来,几只黑不溜秋的乌鸦顺着夜色溜进了领地。

叶流云直觉那嚣张的大鸟来历可考,并猜测他们会不会被传说中的防空网拦住。事实证明防空这种措施太过奢侈,而箭手则更白菜一些。不过是过路似的飞掠,所有箭头都对准了那几只乌鸦。

有些外表漆黑的物事即便内里是纯白,人们也会秉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思去扼杀。

譬如此刻嘎地一声中了箭往地下掉的乌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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