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中秋佳节(10)

南宛内,赫然矗立着一座富贵宫殿,那一方碧波荡漾的莲池。蓝天如洗,越发映衬出屋顶金黄琉璃瓦的璀璨夺目。屋檐下,串串风铃悬垂其上,每当微风轻轻拂过,便会送出一曲清脆悠扬的叮咚之音。

沈暄坐在妆台前,身后的问春正为她梳理着长发。

“问春,发型服饰不要太花哨,今日我要给皇兄皇嫂请安,中规中矩便好。”沈暄看着镜中的自己,提醒道。

“是。”

她捏起眉黛,轻抚在眉毛上描画几笔,接着取过红艳的胭脂,轻轻点染在唇瓣上,均匀晕开。

“把我那对封藏的银钗拿出来。”

问春照做但又疑惑地问:“公主,那钗子的样式已经是几年前的了,您简约朴素的钗子有很多,您怎么还有心思把它再拿出来戴呢?”

沈暄笑笑:

“自有用。”

问春把她的发梢隆在一起,用一条墨绿色的丝带细细系牢,发髻的装饰仅是那对样式古朴的银钗,合在一起恰好是一朵并蒂而开的双生花。

她的耳垂上坠着一对白玉耳环,加上她身穿的青色外衫,以及衣料上用银色丝线精心勾绣出的竹纹图案,虽设计简约,却尽显高雅风韵。

“公主殿下现在可真美!”问春握着她的肩感叹道。

沈暄轻笑着,用手指轻轻触碰那对银钗,“果然还是穿成这样舒服,少了些累赘得金银首饰,现在轻快多了。”

“我们走吧。”

问春跟在她身后,随她出了南宛。

沈暄知道这个时间沈常舟还未下朝,所以她先行一步来到凤仪宫——

“参见永宜公主。”

凤仪宫门外的婢女集体跪下给沈暄行礼。

“皇后娘娘现下还在梳妆,请公主殿下先到殿前等候。”

她轻点头,缓步迈入凤仪宫的门槛。在此之前,她目光流转,细细打量着四周的装饰——一切都比她想象中更为奢华瑰丽。自凤仪宫建成以来,虽经历过两次烈火洗礼,但每次重建都更显辉煌。那以精巧木艺构筑的框架,配以熠熠生辉的黄琉璃瓦顶,加之稳重典雅的青白石底座,无一不彰显着这座宫殿的庄严肃穆与华美绝伦。

踏入内室,映入眼目的尽是琳琅满目的青玉瓷器与历代名家的诗词画卷。这般景象,她觉她的南宛与这凤仪宫相比都显黯然失色。室内的每一处装饰皆巧夺天工,那置于案头的花瓶,其中插着的花卉每一瓣都精心修剪,更添几分雅致之美。

她站了没一会,只听到门外传来几缕娇嗔的笑声,她来到殿门前查看。

是后宫的众妃嫔们结成团,踏着轻巧地步子、柔软的腰肢陆陆续续地来了。

沈暄注视着,只见白玉台阶之上,女人们宛如初升的晨阳,一点点绽放光彩,面容与身姿渐渐清晰可见。

她们个个美得令人心驰神醉,各具韵味,气质与身姿各异,思想与性格亦不同。扭动着曼妙的腰肢,佩戴着各式华美精致的首饰,金银钗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芒四射,甚至在眼前投射出朵朵斑斓光影。

走在一起谈笑风生,骄阳也跟着妩媚。恍惚间,竟然觉得美好……

但她们在看到沈暄时,也都不约而同的感到震惊。

妃子们进殿后,按照自己的位分坐下,关系和睦的就在一起聊,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到处嘘寒问暖。比如:“皇上又来看她了;皇上又赏了什么……”

有些不喜社交的,就坐在一旁摆弄发簪喝喝茶,或是转转手绢,偶尔搭上几句。每天都是这样,打发时间罢了……

而沈暄也就安静的站在一个角落,并不出众,也无人在意这个所谓尊贵的公主。

沈暄随意扫视了一圈坐在椅子上的妃嫔,眼神锁定了那三个空出的位子。

一名宫女提高音量喊了一声:“皇后娘娘到。”

那人款款走来,居然生的跟李忆愁一模一样!若不是她眉间中有一颗如佛般的红痣,站在一起根本分不出彼此。但不同的是,她的眼神总是显露出怜悯世人的悲戚模样,她端庄的坐在那最高的位子上,身后挂着一副巨大的观音菩萨像,画中观音也是怜惜地俯视看她,正如她看下面的嫔妃们一样。

嘴角时刻挂着浅浅的笑,配上眼神、看起来就是菩萨般。

而那张凤位是后宫妃子多少女人的梦,幻想有一天坐在那志高点向下俯视。

可是她坐在这的样子,仿佛众人拜得不是皇后,而是佛。

“臣妾向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一并跪下,嫔以下的全跪,妃以上的半跪着。

皇后居高的看着她们:

“各位都起来吧。”她的声线也跟李忆愁一样。可语气如此庄重,不似她般热情开放。

“谢皇后娘娘——”

皇后一眼就看到了暗处的沈暄。

“永宜公主怎的来了。”

沈暄从角落走了出来,行了个礼。“盈月特来给皇嫂请安。”

皇后瞟了一眼身旁的婢女:“办事不利。”

“公主来了也不赐座。”她声音还是温和,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

可那婢女却是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该死……”

沈暄低声求情:

“盈月没事,皇嫂莫要因小事动气。”

她摆摆手,“罢了,快给公主赐座。”

她撇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个空座。

“嘉昭仪出事了,李美人和舒才人为何没来?”她道。

宁嫔讽刺道:“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嘉昭仪失踪后,她们二人当时经历那种事,岂能不吓破胆。”

“是呀,依臣妾看,有些人啊;若是想要恩宠,自然是要天不怕地不怕才对嘛。”

“你说是吧,孔贵人。”

陶妃在一旁煽风点火,妃嫔们顿时笑作一团。远处的孔贵人只是尴尬一笑,低头捏紧手中的帕子压抑怒火。

这时,一个长得温柔敦厚,坐在妃位上的女人,托着微隆的小腹不冷不淡的开口:“后宫众人皆是姐妹,这般拿腔作调,阴阳怪气,像什么样子,都不过是想在后宫生存下去,方法不同罢了。”

众妃听温妃说完话,也都闭上嘴不笑了。

皇后看着温妃,笑着对她夸赞,“舒儿说的不错,你现有孕,早以免了你的请安,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你的身子。”转头对众人道:“后宫姐妹,就该和睦相处,不得心胸狭义,眼里容不下沙子。皇上要费心管天下人的事,后宫这些勾心斗角的琐事,若是让皇上心累,本宫定饶不了你们,像今日这样放肆,你们是不打算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所有人都直起身,跪在地上,陶妃则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跪下,随她们同喊:“臣妾知错,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切记后宫不得干政,各位安分守己,跪安吧。”

“臣妾告退——”

妃子们转身离开风仪宫,各自回宫里补觉。

沈暄见她们都走了,本想开口。

皇后却先开了口:“盈月,本宫知道你此次来有何事,随本宫到后殿来罢。”

“月儿,坐吧。”

“娘娘……”

她温婉一笑:“月儿不必拘谨,虽与你不常见面,但忆儿每次进宫都向我提起你。”

“你将忆儿视作姐姐,而我又与她是双生姐妹,名义上我也算是你的姐姐。”

“这样你就有两个疼爱你的姐姐了。”

沈暄倒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心情也跟着舒缓很多。

“近日到了些新茶,一会我叫内务府给你殿里送些。”说着边将温热的茶往她面前推。

“多谢娘、念姐姐。”

李忻念会心一笑,手抚上沈暄发髻处的两支银钗。

“这银簪是忆儿送你的吧。”她问。

“这是四年前我回到京城,暂住在王府时,有人托忆姐姐送我的。”沈暄盯着缕缕热气的茶,将它放回桌上道:“不过之前一直不知是何人送的,但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念姐姐送的吧。”

这银钗的款式早已过时,两支钗身上镂空刻着精致的对称花瓣,没加装饰物,花蕊间仅用一颗珠子点缀,淡雅素净。

李忻念感慨:“倒是聪慧,真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你居然还能戴着。”

“这是自那以后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自小便没了依靠,更别提有人能为我施舍什么。”

“能被找到,还能获得你们对我的照顾,这是我求来的福,自然要好好珍惜。”沈暄越说,语气就越落寞。

李忻念满眼心痛,赶紧抱抱沈暄。

沈暄的心咯噔一下,这意外的拥抱让她陷入无措。感觉就像涓涓温润的清泉轻轻抚过肌肤,又如同和煦的暖风悄然拂过冰冷的心房,令心间一块冰渣悄然融化,无声坠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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