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秋佳节(3)
今日是中秋佳节,当晚京城的不夜天大街上尤为热闹,为了在这一天过的团圆幸福,各家各户的人都难得有时间聚在一起。
表演杂技的演员们正奋力争得行人的喝彩以及笑脸,卖东西的小贩们也摆出各种美味的糕点、新颖的灯笼……
暮色已沉, 数十里的长街已缚上灯彩, 千盏万盏花灯的闪烁,恍如银河倾倒。
谢昀与沈暄下了马,并肩走在街上。
沈暄自小便在安静封闭的环境中长大,许多年未见过这等热闹景象。
街道上挤满了人,明亮、繁华、富贵的不夜天大街,各种玩意儿、杂技表演,令人眼前一亮。
为了不让沈暄被宏大的人流冲走,谢昀拜托她拉紧自己的衣袖。她倒是听话,一路上紧紧扯着,时刻都不松手,路过的人越多,反而她拽得越紧。
他们一起越过拥挤的街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碰巧,路过一家装修美观的花灯店铺,沈暄被这一盏盏精美的花灯迷了眼,立在店前盯了好一会儿。
店铺的老板察觉到她感兴趣,便开口询问:“小姐,要不要买个花灯,样式很多,可有喜欢的?”
她的眼睛徘徊了一圈挂在墙上的所有灯,觉得每一个都不错,其中的一盏粉白粉白的兔子灯极为突出,她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一时间竟挪不开看别的。
谢昀看出了沈暄的意思,指着那盏灯开口对老板说:“老板,那个兔子灯我们要了。”
“公子眼光真是好,这种样式的兔子灯最讨姑娘们欢心,您真是心细,还能看透自己夫人的喜好。”老板夸道。
“老板您或许搞错了,我不是他夫人。他是侯、”
沈暄还没反驳完,就被谢昀捂住嘴。
他朝老板尴尬一笑:“我是侍卫,她的贴身侍卫。”
老板只是看着,憨乐了一下。
沈暄提溜着谢昀为她买的兔子花灯,环顾四周的事物,心里说不尽的欢喜,只可惜自幼擅长伪装的她从来不会轻易显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公主似乎很开心?”谢昀问她。他就像是能读懂沈暄的每一个举动,总是猜的分毫不差。
“侯爷貌似特别了解我?”
沈暄看着他,谢昀冲她轻挑了个眉。“特别了解算不上,只能说是观察出的。”
沈暄嘴角浅翘,“侯爷真是与旁人所说的不假,心倒是真细。”
“公主又抬举我了,不过是一个自带的小天赋,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
“有此天赋,也倒令人羡慕了。”沈暄提高花灯,看着里面摇晃的烛火,“确实如侯爷所言,我的确欣喜,自小在恶劣的环境里长大,回京后也很少出南宛。宫中女子不得随意外出,皇兄又担心我的安危,在南宛外布满了护卫,也不许我随意在宫中走动,所以、我很久很久没这般喜悦,更是没机会见这等热闹。”
“那公主若是想,我便恳请陛下让人多带公主出来。”
沈暄目光看回谢昀,淡淡应答:“多谢侯爷。”
虽说这声道谢多有敷衍,可沈暄目光中的感激早已被谢昀尽收眼底。
二人继续逛着,谢昀老早就注意到,自他们出了宫后,就一直有双黏腻的眼睛跟着他们,他觉得有点烦了……
他带着沈暄来到河边。这河中布满花灯,数不尽的人们在岸边许愿放灯,中秋放花灯对于少女们和孩子来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活动——用油纸做成莲花型、船型等各式各样,点上蜡烛放于河中,放之前写下自己的愿望,让花灯带着自己的心愿飘向幻想的目的地。
谢昀从背后拿出一盏灯对沈暄说:“公主,要不要放一个花灯?”
沈暄眼睛一亮,她从未放过这种东西,觉得新奇。“该如何放?”
“臣教你。”谢昀耐心地手把手教她,又时刻注意暗处的动静。
“公主,现在写上自己的愿望吧。”
愿望吗,沈暄也不知自己的愿望是什么,想了又想,提笔写下:
「愿身边人,平安顺遂」
后将花灯放入水中,花灯顺着河水的流动向下飘去。
谢昀从袖中掏出一个骨哨,放在沈暄手里,对她说:“臣有点事要处理得先离开会,公主且在这稍等,不要随意走动,如有危险就吹响它,臣必会赶来。”
“嗯……”沈暄似乎也猜到了谢昀要去办什么,才这么匆忙走,毕竟她回京后就一直有人暗戳戳监视她,只有躲在皇宫里才能安全些。
现下她出现在那个组织的视野中,明晃晃的就是在挑衅他们,他们更不会善罢甘休,也好找机会除掉她。
唰——
一个全身黑的黑衣人奔跑在月下的屋顶,跳进一个无人阴暗的小巷,他脚步缓轻,试图观察这里危险于否,正当他认为安全时,突然身后一道剑光降下——
“呃……”那人轻呼一声,跳跃着向后退去。
黑暗里,他看不太清是谁,唯独明显的便是对面人手中那把发光的剑。他顿时瞳孔大震,好像认出了是谁——
“谁派你来的,说了饶你不死。”谢昀冰冷的声音传出,带着要挟。
黑衣人大喘着气,因为惊恐身上发颤。
……
谢昀正用手帕清理着剑上的血渍,他脚边躺着刚刚那个黑衣人,已然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时靳南从屋檐上跳下,单膝跪地满怀歉意:“是属下办事不利,请少东家责罚。”
谢昀停了手上的动作,将帕子随意扔到靳南身上。面无表情悠悠地说:“这事和你无关,此人倒是忠心,到死都不愿供出主谋,甚至主动撞在剑上自杀。”
他侧头示意靳南起身,接着说:“这人不是冲我来的。”
“难道……”靳南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是公主——
风乍起,云涌动,掩蔽住高悬的明月,整条小巷陷入一片漆黑。他的眼眸此刻似乎失去了焦点,唯有深处愤怒的情绪在翻涌澎湃。夜风吹拂,他那一头乌黑秀发随之肆意飘动,手中紧握的剑泛起冷冽的蓝光,周身更弥漫出一股刺骨的寒气。
“让靳东查清楚是不是那个组织要害她,她又与那件事有何联系。”
“是。”
街上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全都回家同家人吃饭、赏月、好好的过节了。
沈暄独自一人坐在河边的堤坝上,双手抱膝,看着河中越来越远的花灯,起了些小风,冻得她蜷缩成一团。
谢昀回来,看着河边那个小小的背影,原本冰冷的神情变得温和起来,他轻轻走近来到沈暄身后。
“侯爷既然回来了,又何必吓我。”
他被沈暄这句话问愣了神,他没想到沈暄连头都没回就能发觉自己背后有人,这是何等的洞察力。
沈暄感到身上一沉,抬起下巴望着他,是谢昀将自己的外袍搭在了她身上,并坐到她身边。
“公主还真是听话,让您不要随意走动,您便一动也不动。”
沈暄僵硬假笑:“倒是难为侯爷还记得我在这儿了。”
她看着远处,左手撑着脸沉迷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侯爷,你说我未来的路会如何?”
谢昀一顿,看她的侧脸:
“公主的未来必会繁花似锦,光明璀璨。”
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又何谈光明璀璨呢?沈暄心下一沉——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罢了,回去吧,宫里的中秋晚宴怕是要开始了,再不回去皇兄肯定会叫人来找。”
从古至今,公主们仿佛走着相似的命运轨迹:要么是为了维系和平,无奈地远嫁异域他乡,最终客死他方,连骸骨也无法归葬故里;要么是为巩固权势,被迫许配给心无所向之人。
——她们都不过是被养在笼中的金丝雀罢了,虽富贵,却又可怜至极,或许这便是她们的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