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真正意识到自己即将在这所学校度过一个学期是在一个普通的下午，洛兮拿着收上来的试卷交到办公室，小何同志的办公桌旁边挨着的就是班主任卓老师。

　　大概是临近期末，卓老师直到午休都还在办公室分析试卷，见她进来，抬头微微示意。

　　“感觉怎么样？”

　　听见这句略带疲惫的问话时，洛兮有一瞬间的茫然，无他，这句话如果放给黄记或者班上任意其他男生，多少都需要回忆回忆自己这一周内都干了什么，然后利落干脆的低下头盯着脚尖摆出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

　　惩罚怎样无所谓，总之不能让老师下不来台。

　　也许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卓老师疲惫地将眼镜摘下，无奈道：“别害怕，只是第一次有人能和那小子做一个学期的同桌，作为一个为此努力了很久的班主任，有些好奇而已。”

　　少年停住脚步，将手上刚数好的卷子放下，病白肤色在灯光下带着中强烈的非人感。

　　偶尔卓老师也会觉得这位班上的新同学像是小时候精品店里推出的仿真人偶，过分出挑的样貌和永远不会变化的神色。

　　可有时她也会觉得这个比喻并不准确，样貌和神色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道隔着购买者和人偶的玻璃窗。

　　比如现在，即便她就坐在这，而洛兮站在那，即便两人的距离不过几步。那道玻璃窗依旧存在。

　　而她刚刚那句问话就像是被人偶吸引的小女孩伸出手触碰玻璃窗，试图看清自己在人偶眼中的倒影。

　　哪怕那片倒影中也有玻璃窗。

　　玻璃窗那边的人偶说话了：“他很乖。”

　　这是句很稀奇的评价。

　　卓老师沉默了，她看着电脑上被标记的人，第二行的缺勤记录多的令人咂舌，成绩栏的数字却平稳而出色。

　　事实上，作为学生，言书的确算得上让人省心的一类。尽管在开学的那段时间，这位省心的学生一度让她非常不省心。

　　没有原因，无论安排任何人做同桌都一视同仁的拒绝，彼时的卓老师只觉得自己遇到了教师生涯中最迷茫的挑战。

　　她看着面前低着头似乎在犯困的少年，发自内心地提问：“为什么？”

　　对方眨了下眼，相当痞气地回了句：“难道您也觉得那些人能做我的同桌？”

　　语气之欠揍差点让卓老师手中的座位安排表抖落。

　　于是她只能疲惫地挥挥手示意这混小子自己找个角落乖乖坐着。

　　“他很乖”这三个字着实给了卓老师不小的惊吓，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思索言书那小子什么时候有了装乖的本领。“…你如果能这么觉得的话。”

　　离开办公室的前一秒，洛兮听到了来自班主任干涩的回答。

　　———

　　期末考来的很快，一中批改卷子的速度很快，立志让学生安心回家前先来接受来自成绩的洗礼。

　　考完的那天下午教室很热闹，在被理所当然抢了卷子过去对答案后，洛兮扫了眼教室，她的同桌很自然地坐在位置上，卷子估计早已传了不知道多少个人的手。

　　总之洛兮已经听到了来自两个不同答案的争执。

　　而这场争执旁，言书安静地趴在桌子上，耳尖被冻地微微发红。

　　洛兮坐下的时候刻意放慢了动作，虽然她的这点动静比起后面拍桌子据理力争的两拨人来说微乎其微。

　　意料之中的，搭在桌子上的手指动了动，清晰的脉络随着手指的抬起动了动。“…你在拆炸弹吗？”

　　比往常更轻的声音响起，柔顺的短发在对方抬头后落在耳边。

　　洛兮忍住了伸手捏捏的想法。

　　“嗯，他们在玩扫雷。”她点了点身后的两拨人。

　　“呵……”她听到一声笑。

　　再抬头，言书已经坐起了身，处在发育期的身体已经隐隐有了成年男性的姿态，哪怕只是坐着，洛兮也能感受到一天天逐渐拉开的视觉高度。

　　可偏偏小少爷这时候又无师自通地俯下身子看她，随口道：“要开始放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