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与·大仇得报

离家之前,与两位阿兄都以拥抱作别。

“宿宿,还是想和他们保持良好的父女母女关系?”风之马在侧奔跑,流深维持着御风。天樱宿就坐在流云之上,托着脑袋,侧目望着盘腿坐在身边御风的青年:“清穹离开我之后,我有了很多时间去想过去的事,去想阿娘阿爹,想我圣城语班的朋友们,还有阿兄锺阿兄,深阿兄溟河哥哥,以及神明们。去年,前年,前年这个时候,我刚刚回归军场,溟河哥哥知道。”

“清穹给我留了信,他说为什么回到父母身边,我依旧要小心翼翼,他说这不应该。”望见溟河点头,她漫无目的地讲着,“他早年离开父母来到我和阿兄身边,他是失怙失恃,哪怕现在认回了亲王,他依旧留有遗憾;他不希望我父母双全却过早独立,与他一样。而且我自己其实也没很明白,为什么原来那么和睦的家人,会在骤然之间四分五裂,老死不相往来。”

“漠杨将军比瑾瑜将军更好说话,宿宿可以先尝试着和漠杨将军沟通。”溟河的声音响起,“哪怕漠杨将军必须听从瑾瑜将军。”“我知道,可是家里少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完整的。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命运之海消退、家族之间的胁迫消退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有条件随心所欲。”天樱宿叹了口气,她摇摇头,“并且在短时间内,有戎不会有人员牺牲。”“也算是,一个能够让他们安心的办法,我和深会替峰爻殿和羽锺确保你不会违背自己的意志。”溟河叹了口气,无比坚定,“就像瑾瑜将军,希望宿宿和羽锺结合那样的条件,我们都没有谈判的余地。”

“小樱花有神明庇护,煙穷也有。”乐忽然开口,珍珠妆面点在他的颧骨之上,他微微低下头,“小樱花的一些事,已经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了。”“如果神明可以保全宿宿的自由,我想峰爻和羽锺应该会很愿意神明介入。”流深侧目望向他,“您是……?”“乐,最早与小樱花和煙穷交手的两位神明之一。”他没有看向他们,只是伸手拢住了身边的小姑娘,“小樱花最早是在我羽翼之下的。”

“不说这个了,溟河哥哥可以告诉我你们上午发生了什么吗?尤其是我阿兄介入之后——他如临大敌一般命令锺阿兄带着我去到神明领地没他命令不许离开。”她托着腮满是好奇地望向他,“书说,阿兄大仇得报,不希望我们在,目睹他的残暴或者是失意。”

溟河沉默了,枣红色骏马和青黑色骏马并辔而行。“我没关系的,河。”流深摇摇头,“而且当时我也没有自己的意识,我也很好奇他如何从命运之海的控制将我解脱。”“我旁观了全程,峰爻殿没有任何的手软,倒是命运之海,百般挑衅。它用昨日你们与命运之海宿宿和羽锺的伤势来刺激峰爻殿,不过好在峰爻殿还算清醒,没有走入它的圈套,并且动用神明的威压将命运之海的气息强行提取。时岁荏苒的羽翼在一瞬间展开,万钧雷霆下压,直到所有命运之海的气息都被劈成灰烬,峰爻殿才收手。”这才缓缓将外面的事道来,那边的青年声音很低,“我站在双筑的时空屏障之内,望着他周身的气场从深戾到自责到平和,然后看他飞出榕木,背着当时已经失去意识的深慢慢走来。”

“命运之海影响下的阿兄,极不信任我和锺阿兄。个人战排位赛结果宣告的那一日,不是我们兄妹兵戎相向,那个时候,我和锺阿兄都想过自己该何去何从,他不信任我们。就当时动手的敌意来看,一旦我们熟知的阿兄被吞噬,他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我们。”天樱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后面与嘉明关对接,若非我在熟悉的人面前藏不住秘密,我不会告诉阿兄我对嘉明关的打算。那段时间,我和锺阿兄,都有些心惊胆战。”“我记得那次,榕苍是和云岫一同去的重门关。”溟河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哦,那一次我在寒暑关。”流深点点头。

“嗯,命运之海的影响锋芒直指我们,阿兄百般不愿,但是他又无法将它完全抵抗……命运之海,如鲠在喉。”天樱宿深吸一口气,摇摇头,“神威在十日陨坠之下泯然无存,阿兄已经报了一次仇;这一次命运之海在万钧雷霆下彻底破碎——阿兄终于将两次仇恨都血洗,也算是,能够松一口气。”

“我们到了,小樱花。”乐的声音忽然响起,他走下流云,“小樱花也付出许多,不是吗?”她紧跟着,扣响门扉:“军场星幽将军、寒山将军、飔樱将军携神明乐,前来拜访大漠将军。”话音刚落,大门打开,青藤游走,光洒在内室,它抖了抖茎叶——“请进吧,四位,先谈政务,随青藤,到来典籍室。”

门扉推开,两位将军就坐在座首,苍穹瑜望着他们,樨辙远抬手示意:“请——”

“星幽寒山来此,所为何事?”苍穹瑜望了一眼安静落座的、与自己空了一个位置的小女儿,侧目望向另一侧。“元日假前军场会议,有戎与大漠将军各自处置了夜阑前任府主和前任大小姐,命运之海汹涌,夜阑府动荡,长老会议以‘前任府主死于非命’为由发动动乱,要夜阑辅助吧北固府主给出说法。就各方信息来看,夜阑动乱者已经肃清,但是府内人心浮动,我和星幽前来,但请大漠将军给予文书,告知夜阑缘由即可。有戎的文书已经出具,星光已经将它带回夜阑。”溟河向他们行礼,“至于我和星幽,事发之日我们俱守北固,得知信息便隐秘离开北固。”

“命运之海异动……”苍穹瑜闭上眼,靠在椅背。“说明为什么军场会议之后,你们只带了两具尸首回去,是吗?”侧目望了一眼自己的夫人,樨辙远望向他们。得到肯定回复,他又侧目望向她。“代我写这份文书吧,远。”苍穹瑜的声音只剩下历经千帆之后的空寂,“九泉之下,如真似传言,罪人们应该已经见到了他们罪行的受害者。”

苍翠的光芒弥漫,樨辙远望着文书字句:“拒不认罪,颠倒是非,又与神设计欲图陷害所有贵族,瑾瑜,可乎?”她颔首,一眼都没看。光芒凝固成纸张,白纸黑字和苍翠卷轴,左下角还有大漠将军印,樨辙远召出藤蔓将卷轴背去:“两位,确认一下吧。”

天樱宿也没有去看,只是点着来到桌面的小白蛇的脑袋,百无聊赖。

主人好像很无聊——猩红的眼眨了眨,如练盘踞身子,吐着信子,尾巴尖在半空颤抖着沙沙作响。是很无聊,至少现在很无聊——她葱白的指尖轻轻戳弄着她坚硬的鳞片。哎呀那主人为什么要自请跟着来呢?主动蹭蹭她的指尖,如练游近了些,她眨眨眼。毕竟府主大人公子大人,似乎都不想主人来到此地。

她也不敢看主座上的人,只能趴在桌面,与她玩闹。乐就静静地望着她们,白绫之下辨不清他的喜怒。

“那我们就收下了。”对面响起他们认可的声音。“还有别的事情吗,政务上?”樨辙远的声音一如平常。溟河和流深相视一眼,流深望着他:“剩下的,是私事,我和河一样是宿宿的兄长。”“夜阑在我这里依旧不是什么可以信任的人,如果你们执意插手,那也休怪我拒之门外。”苍穹瑜冰冷的声音响起,座首高贵端庄的女子眼神似刀,“命运之还没有影响我对夜阑的判断,你们应该感谢打消我参政念头的有戎,如果我在重云开口,你们夜阑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请回,我们家事里,你们没有参与的权利。”“夜阑还需要你们,作为有戎最信任的助手,我希望你们能够将注意力放到最需要的地方。至于家事,我们不希望有其他人的介入。”樨辙远摸摸夫人的手腕,言辞温和地拒绝了他们的参与,“我们和我们的孩子,也有很久很久没有相见。”

流深担忧地看向对座的姑娘:“宿宿呢,需要我们帮衬么?”天樱宿垂下眼,捻了捻自己的袖摆:“我会照顾好自己,也麻烦深阿兄帮我向阿兄锺阿兄带一句平安。”溟河瞥了一眼那边的夫妻又迅速垂眸:“好,我们会帮你设置后手:一旦有需要,你就展开光樱相逢,峰爻殿他们会前来相助。”她颔首,目送他们先行离开。

典籍室很快就只剩下他们四人,天樱宿终于鼓起勇气,她望向他们。

“我从死地归来,忆起旧日,颇有不甘,又恐惊怒,不敢前来。”语速缓缓,天樱宿望着苍穹瑜,“阿娘,阿爹。”

苍穹瑜望着她,一言不发;樨辙远也望着她,眼眸中情绪复杂。

典籍室内一片寂静,再没有人开口。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