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望家人·幽冥域(2)

水镜就安安稳稳地放在桌上,天樱宿回身将门关上,便兴冲冲地跑过去,跪坐在地上厚厚的绒毯上,小心翼翼地将镜子抱在怀中。她垂下眼眸,轻轻地抚过镜面的框架,心里轻轻念着阿兄和锺阿兄的名字,看着镜子中泛起涟漪。

双筑的模样显露,天樱宿望着镜面之中。

不知道是几日了过去,她静默地望着屋内的模样。

身着大衣的青年眼尾飞红,他靠在一楼的沙发上,紧紧捏着宝蓝色的毛毯的边缘,浑身都在颤抖。恐怕神力场都在颤抖,那边匆忙赶来一个青年和一只毛茸茸的大金毛犬。“峰爻,峰爻!怎么了,你醒醒!”皇羽锺匆忙将人拢入怀中,轻轻吻着他的额和眉眼,“峰爻!”眼泪流下,他抽噎着醒来,将他的爱人拥抱:“羽锺……羽锺……我想宿宿了……我不信她会这样死去,我不相信……”“宿宿她……峰爻,我也不信宿宿会那么悄然而逝,你我一同驳回了重云、火光、冰耀对于宿宿的哀悼,也一同拒绝了对于宿宿所拥有一切的继承。你说荒川族人献祭之后会狂风大作、天地色变,可是那一日,宿宿消散之后,只是日落,没有那些古书之上的惊心动魄,我不信,峰爻,我也不信。”耐心地哄着为家里撑起一片天的爱人,皇羽锺一遍一遍地抚着他的散乱在身后的发丝,他将他藏入自己的怀中,与他耳鬓厮磨,“峰爻,阁下已经前往冰川寻找前往幽冥域的方法,你不要,不要那么着急……”

“我也,我也不想一直想着宿宿的事,可是羽锺……我护不了我的妹妹……作为阿兄,我是不是很失败……?”他抬眸望向自己的爱人,柳绿色的眼里波光粼粼,他磨蹭着他的胳膊,藏在他怀中,“我睡不着,好不容易入梦,梦里都是黄昏落日……”“东秦之乱也折磨了你好久,峰爻。”他凑下身子,温柔地抚慰着他动荡的心绪,恳求地望着他的眉眼,万分珍重,“峰爻,峰爻,你安稳地休息一会儿,好不好?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会撑不住。”憔悴的人靠在挚爱的胸膛中,面色惨白:“羽锺,你说,宿宿会回来,回到我们身边,一如从前吗?”“会的,这几日双筑一丝风都没回来,他俩离开之前我还叮嘱她,要常常回来,她到现在都没回过家,应该是没有化作风雨——峰爻,她也很不舍,她也舍不得离开我们。”皇羽锺吻着他的额,“峰爻,我们只要等待就好了。”

“流雪进入紧急状态至少七日,现在已经是第五日了。家里未曾只有我们两人,那么久。”皇羽锺靠着他的肩膀,“冰耀族的重建,婆娑和月见两位小姐一直留在那儿,说是明日回来,我们要不要去迎接?”“去接她们回来,宿宿很看重。”岚峰爻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我那日回来在她房间坐了一会儿,看到了她整理好的资料——宿宿她有意将自己手上的一部分权力和事务交给婆娑小姐,但,我其实不太赞同。”“我知道,峰爻只认可宿宿。”皇羽锺拍着他的背,温柔地笑着,“你偏心宿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以神要将她从我的身边夺走。那场战役谁都活了,只有我们失去了我们年幼的妹妹。”他闭上眼睛,凑近了他的脖颈,“亲王那边……穷绝可还好?”

“还没醒来,宿宿在他的记忆中占据了太多的篇幅,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如果他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峰爻,这对于我们相当不利——若非宿宿在,他可不是好说话的主。”皇羽锺摇摇头,安抚着怀中逐渐静下来的青年,“不过火光族是否信任他并放手重权还要画个问号,亲王说打算让穷绝跟着他学习外交事务的主管,之后也是和我们对接,如果宿宿能回来,还是和宿宿共事。”“之后再见,就是琼林了吧,火光族公子琼林?”他自嘲地笑了,抬眸间泪光闪烁,“羽锺,有戎只剩下我和你了。”他摇摇头,轻轻抚着她的背:“不,还有婆娑小姐他们。大小姐和煙穷留了不少给有戎。她和穷绝一起为我们留下了与神、与两族的和睦关系,也为我们留下了衷心可用的平民族人。”“而我们只给有戎留了北固这一支可信任的贵族……”他摇摇头,指尖轻轻绕着他的发丝,似愧似叹,“羽锺,那么多年,我也挺失败的……”“别这么妄自菲薄,峰爻。”他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发丝,声音无比温柔。

大金毛就趴在他们身边,见状也凑上去轻轻蹭了蹭岚峰爻和皇羽锺的面庞,他抖抖身子,浑身的毛毛如金色的海浪。

没了动静,长久之后。她望着相拥着一同在沙发上睡去的两位兄长,心疼地用指尖描摹过他们的容颜。

让你们担心了……我很快就会回来……但愿还能赶上重云会议,和三族联合会议。

忍不住想到自己的爱人,她静默地望着水镜掀起涟漪,双筑清冷模样被温暖的午后阳光取代。火光族地亲王府邸,高唐正以原身的模样守在还在昏睡的挚子的身边,长长的尾慢慢晃着。冬日午后适合晒太阳,那时候爱人总喜欢化作原身将她抱在怀中,他侧卧在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毛毯上,她裹着厚厚的羽绒被躲在他怀中,卧房静谧又温暖。哪怕是夏日的午后,爱人也会尽可能为自己争取到与自己相拥而眠的机会——二十四度的大风空调与厚厚的冬日羽绒被,以及爱人坚定温暖的胸膛,缺一不可。她蓦地笑了出来,眼泪也跟着滴下,也不知道这样令人贪恋的午后,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属于她。

她望着镜子里团在一处的两只火光兽,闭上了双眸。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警觉地望向水镜。

大大小小五只火光兽鱼贯而入,最后最年幼的那只还叼着一只腊梅,也不知道满是沙漠的地方,年幼的醉月从哪里弄来这些花朵。

“小叔叔,小叔叔?”为首的那只大着胆子凑近了趴在地上的火光兽,小声唤他。“过来吧,带了不少小孩子?”高唐懒洋洋地开口,前爪拢着化作年幼模样的独子,“有什么事?”“他……还没醒来过。”都变成了肯定句,霞蔚笃定,“我们能看看弟弟吗?”云蒸愣怔地望向他身边的人,一尾巴扫过他的脑袋:“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他救了我们,以摇摇欲坠的身子。”幽篁的声音响起,中规中矩地站在原地,毛色略暗的火光兽凑近了还在沉眠的艳红色,“他真好看。”

跟在最后的两只火光兽闻言就凑了过来,醉月拱了拱他的胸口,咬着的花枝也跟着簌簌摇落几片花瓣。“醉月说,这是给琼林的花,她说找不到琼枝,只能用相近的冰清玉洁的花来给哥哥做见面礼。”碎玉摇摇头,无奈地望着他,“我劝不住小家伙。”见长辈将花叼过,最年幼的面毛团子欢喜得尾巴啪啪拍着地面。“小孩儿还喜欢花?”云蔚看向这个雷厉风行的妹妹。“大概是随了父亲,行走在边境进行简单交换的父亲从前回来的时候总会带着绚丽的花,他死的时候也没有放弃将花带回我们身边。”碎玉摇摇头,看着高唐将花枝埋入府邸中随处可见的空置的花盆,“小孩儿,恐怕一辈子都会喜欢花。”

“他的毛色比我们的都要浅,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焰。”霞蒸望着小小一只毛茸茸,“早年走失的人还能站在我们身前,我只能说飔樱将军确实,令人惊叹。”“你认为,飔樱将军真的陨落了吗?”幽篁认真地望着他,问。“不会,如果至亲的人都认为她不会死,她一定不会死。”斩钉截铁,霞蒸也趴下了身子,他挨着毛茸茸躺下身子,“宏图壮志,她不会就这样死去。”云蔚挤了过来,蹭蹭他:“我们之后,还要多一个他?”“云蔚似乎并不愿意。”霞蒸底下脑袋凑近了自己的孪生兄长,“这么有偏见?”云蔚瞥了一眼那边还在睡、对外界无知无觉的毛茸茸,轻哼一声去到了碎玉身边。

“琼林的站队,还要他清醒后自己来看。”种完花的毛茸茸走了过来,高唐瞥了一眼各怀心思的小辈,抬起爪子抱起最烂漫的小孩,“你琼林哥哥,会喜欢这棵腊梅的。”“真的吗……姐姐去哪里了……我其实还准备了一枝樱花,在家里养着。”难过地低下脑袋,醉月望着他。“那位姐姐家里太忙了,你哥哥伤得太重,只能拜托我们来照顾,醉月愿不愿意多陪陪琼林哥哥呀?”长尾卷着小家伙将她放到背上,高唐哄着她。“好呀!”她开心地应着。

穷绝不讨厌小孩子,也可能是醉月确实讨人喜欢……她望着水镜中各怀心思的平辈们,忽然就很想看到在自己书柜中夹在日记本中的绿铃兰书签,那是爱人在征得她同意后用醉月送他们的见面礼做的干花书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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