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可得归·幽冥域(1)

身形消散,魂魄长存。

所以这里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

她孤身而立,在奔腾的忘川之边驻足不前。数不清的魂魄在阴暗的天空下排成一线,缓缓地移动。

他们都死气沉沉,没有意识,那我为什么……生不容于死也不纳?我犯了什么大错?天樱宿垂目望向自己的心口,空荡荡,没有神力的流转,也没有心脏的跳动,那我应该是死了。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和煦的声音响起,她猛然回头。那里站着一位金色衣袍的公子,银色的发冠基座上是一颗金红交织的宝石,束起了长发。漂亮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以及薄唇,还有白色直裾与金色外袍,腰间垂下玉佩,长剑错落。她眨眨眼:“我,我剜出了神力之源和心脏,判定死亡。”“不,我的意思是,你不该在这里,而应该在我幽冥域的都城。请跟我来,有熟人等候。”他温柔地笑着,“在下幽冥域使臣奥秘·迟夕,以幽冥帝君临终所托,代行帝君职责,掌管生死平衡。天地法则在上,枉死之人,帝君将允他魂魄飘归,与亲人告别;当死之人,则在头七之夜放归故里,一睹旧居,往后每年中元得归人世,一睹凡尘;偷生之人,则将横死,化作厉鬼,锁在忘川河下,世世不得超生。”“那,我是什么人?”她跟着他,好奇地问。“你不该死在这个时候,你也不该来到这里,我想众神之巅,有人动了手脚。能够在魂魄归幽冥域途中动手脚的人可不多见,基本上可判定为神明。”他摇摇头,忽然朗声,“烟波,琥珀,这里!”嬉笑着,一只灰白的大猫和长尾巴的白狐狸一起跑了过来,绕着他打转儿,抬头望他。“过来,我们回去了。”他蹲下身,一手捞一个:“这是我和帝君各自的神兽,生性顽皮,见谅。”

她好奇地观望着这一片混黑的天地,高天之上没有日月,只有夜空中如碎钻一般璀璨的星子,唯一的明亮的光源,来自天地相接处那一条黄昏时分的光带,宽数千米,光芒浮动。

“幽冥域没有太阳,只有光芒。在我到来之前,幽冥域一直都是晚夜,应得帝君允许,我带来了黄昏时分的光芒。”他声音温和,“光芒所在之处为幽冥域边界,再往外去,就是极为强劲的腐蚀之力,幽冥神族自身带有生命与毁灭的平衡,腐蚀之力能够轻而易举地毁灭这种神力的平衡,因而我动用神力将领域区分——看你的左侧,那是旧时候与帝君一同种下的彼岸花田。”她顺从地看去,金鳞在半空中与浅绯的薄雾交织在一处,在空中浮动,下面则是艳丽绚烂的彼岸花,根茎墨绿,花瓣花蕊则艳如鲜血。“自帝君离去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说过话了。”他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奥秘,知晓天地,唯独人心不知。”

她不敢再胡思乱想。

“你,我来时看到了你的生平,飔樱将军。”他继续说道,“幽冥域无意与众神之巅抗衡,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扰乱了云生惊蛰的秩序。之前碍于神不能插手大陆内政,幽冥域没有插手,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我想与你,做一笔交易。”她猛然抬头,瞳孔剧烈抖动。“你不该来到此地的,圣城族作为天空的宠儿,集大陆之精良,他们生来身披华羽,上可高飞于天,下可涉水踱步。你是真正的圣城族血脉,只是历史太久远,没能学会这些。”迟夕的声音依旧那样平和温柔。“可是现在的圣城族,已经无法化作原身了。”她遗憾地垂下眼,“在圣城族的史诗中也未曾记录他们最初的模样。”“是的,因为你们的史书也已经被篡改,史诗成书的年代晚于种族替代的年代,飔樱将军,你是聪明人。”迟夕回头望她,遗憾地笑了笑,“我认识一个人,如果她也那么聪明,很多悲剧,就不会发生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模样,迟夕阁下。”她摇摇头,忽然期盼地问他,“我还有机会,回到我的家人身边吗?”“你来到这里本就是一场意外,飔樱将军。”他看向前路,“有人来接你了。”

跟着他一起停下脚步,她望着那边并肩而立的两道魂魄,激动地跑去将她拥抱:“韶光姐姐!”“小樱花!”韶光紧紧将她拥抱,“还好,还好,还可以挽回我的错误……”“太冒进了,小樱花。”她闻声看去,身形高大的穷奇就站在韶光身后,望着她们拥抱,“心脏是可以随便舍弃的吗?”

“其实如果是最初的圣城族,舍弃心脏也不算什么疯狂的举动,穷奇,韶光。”迟夕的声音传来,“不过她能够保持着自主意识,也是托了圣城族血脉的福。”“我不管,正好晾他们一晾,迟夕,你告诉我幽冥域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韶光揽着她,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芳菲帝姬走得太早,哪怕是后来很早苏醒漂泊的韶光也不知道幽冥域变成了这样。”穷奇伸手搭在身侧幽魂的肩膀上,“迟夕,讲讲吧。然后,哪怕是我的神力,也只能支持单向跨越屏障来到幽冥域,想要再回去,我需要你的帮助。”

“请吧,幽冥域的故人。”

“先将云生惊蛰的事情告诉你们。飔樱将军,你的主张是圣城族和青城帝国、众神之巅脱轨,对吗?现在青城飞扬跋扈草菅人命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但是仅依靠这个理由,你真的能劝服圣城全族吗?”迟夕坐下,两只毛茸茸都坐在他身边的座椅上。“我,暂时没有想好……本来想着借青城大举与圣城开战做契机,但是现在似乎,并不能如我所愿。”她颓然地叹了口气,“就像我当时,动用我的心脏来开辟生路。”“是呢,托你的福,小樱花,榕苍和陌疏现在都闭门不出,只有忙碌的小金毛来来往往地送信。”韶光摇摇头,“他们都不相信你就那么死去。”“回去还要向他们认错呢……”泄了气地趴在桌上,她摇摇头,“现在我的主张提前暴露,我也毫无头绪。”“那么,带去这个吧。”暮光振羽来到她的身前,迟夕望着她疑惑的目光,点点头,“你们圣城族的史诗,由暮光记录,中立且冰冷,看完这个,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将信将疑地接过这卷轴:“当真?”“自然了,没有人会相信为自己牟利的刽子手,飔樱将军。至于它的来历,你大可以说来自众神之巅奥秘·迟夕,我素来不受众神之巅之命,只做我认为正确的事,你不必担心青城以这个理由来对你们下手,哪怕他们掀起战争,理亏的也只能是他们。再来听听幽冥域吧,我想榕渚帝君和韶光紧张的关系,多多少少影响了你和你兄长的关系吧?”迟夕胸有成竹地望着她,“现在你们暂时出不去,幽冥域来去皆艰难,我需要一个好的时间才能将你们送回。”

彻底死了立刻回家的心思,她恹恹地垂下脑袋。

“你知道帝姬和泊湮的关系,要来当掮客吗?”一点面子不给,韶光冷漠地望着他,“迟夕,你不要事事都插手。”“我无意插手,哪怕是徜霆都没有插手的意图。”迟夕颔首,无奈地笑了笑,“我是想和你说,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帝姬的领地?我没有动,也没去看过,你是她部分灵魂碎片的组合,总比我们更清楚她的喜好。”“暂时就不去了,我不喜欢那片地方。”她直白无虞,韶光望着窗外,“我回到这里歇几日,等神力足够了就回流雪去。你这里有没有镜子,能看到心心念念之人的镜子?我看小樱花想家里人想得紧。”

“有的,我先给你们安排休息的地方,要住一起吗?”迟夕起身。“两间屋子吧,小樱花更喜欢一个人住?”韶光摸摸她的脑袋。“嗯,一个人住。”她抱着卷轴跟在她身后。“穷奇,你呢?”“我?我跟韶光好了,现在没有实体,哪里休息都没有冰川之下安心。”“云生惊蛰的冰川吗?”迟夕笑着,问了一句,“当时可是下了死手的,你的下属也在云生惊蛰,我已经感受到了。”“他们唤醒的我。”他走在最后面,“太累了,漂泊来去的。”“还好了,至少不是孤身一人。”迟夕低下头,理了理衣摆。

“迟夕,寻念还没回来吗?”韶光忽然问了一句。“你知道她的离去,还没,还没回来。一旦她回来了,我就该走了。云生惊蛰的事与神明牵扯太多,如有必要,我恐怕要亲自介入,以幽冥帝国使臣的身份。”迟夕走在最前面,温柔地笑了,“终有一日,幽冥域的一家人会重逢在这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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