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蚀·草药苦
匆匆忙忙赶回家,她只觉得自己心跳都震耳欲聋。
“未眠,未眠!家里来了不速之客,陌疏一个人离开双筑去安抚情绪失控的扶桑大小姐了,榕苍又因为神力场的消散而惊醒,煙穷将军在用的自己的神力安抚——你们尽快回家好不好?”方才海螺中仓皇不知所措的声音让她久久不能释怀:如果因为自己而让自己另一位阿兄也身有伤势,她这辈子在他们面前都抬不起头!
长风席卷,她冲进房间。脚步堪堪停在门口,她攀着门框,望着被巨大的毛茸茸压着只剩一只手紧紧攥着床单,褶皱凌乱:神力场也在同一时间汹涌而出,化作她的耳目。
“峰爻,我感受到阿樱的风之力了。”巨大的毛茸茸如一块巨石将狼狈不堪的人镇压着,长长的尾慢慢悠悠地摆动,火光兽拱了拱他的颈窝,“你反反复复出了好多汗。”“宿宿回来了……?我感受到她的神力场了……”他摸索着,在动作间抓到了另一只手——再也等不住,天樱宿自风中化出身形,她下意识跪在他床沿,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是因为我、锺阿兄还有阿爹都不在,阿兄因为牵挂才会从强制昏迷中清醒过来吗?”柳绿色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两行清泪就那么流了下来,岚峰爻脸上褪尽了血色:“宿宿……”“他疼得厉害,阿樱,”毛茸茸的脑袋也拱了拱她,穷绝探出爪子轻轻拂过她的眼,“你坐下来,这几日阴雨,你膝盖不好。”她摇摇头,扯过一边的纸巾轻柔地擦过他的眉眼,没几下就湿透:“阿爹之后还要回军场,阿兄,我把我的神力场剥蚀下来交给你,能不能够让你安心些?”甚至话音未落,手上传来用力,她望着他柳绿色的眼睛,那里满是痛苦和自责。
她叹了口气,用力反握住他的手:“你知道你妹妹是个什么性子,阿兄,你现在阻止不了我。”神力场震荡,穷绝扬起脑袋看向她,焦急唤她:“阿樱!”“多几次,就不会那么疼了。”她伏趴在床沿,声音带着颤抖,“第一次,难免的。”温热覆上她的发,心口蔓及全身的疼,她鼻子都发酸。“宿宿……好宿宿……”轻声,带着颤抖,蝴蝶都不会离开,岚峰爻艰难地摸着她的发,“如果,我能够让你,安心些……阿兄不会有事的……”“唔……”走失的幼兽细声细气地呜咽,她凑过去,带着干燥的温暖的风,在他肩头,“你可要撑着,这样的日子,很快,很快会结束的……”
“可还顺利?”带着些小孩的蛮不讲理,穷绝一边用自己的重量帮助岚峰爻抵抗毒素侵蚀的剧痛,一边握住了爱人的手,小声问。“和秋亭北固谈好了,晚上和月见婆娑说一声,我要安排一下鱼饵——相较于扶桑那边,医药行业这边下手更容易些。”她应着来自长兄温柔眷恋的抚摸,与爱人轻声告诉,“你说,我们会不会因为卷入太多太多,而导致家族实力削弱……离别提前到来?”“不会的,宿宿,不会的。”好像终于结束了一阵剧痛,在一声粗重的呼吸之后,她听到了来自长兄的声音,“你相信阿兄,好不好?”她望向他,难过地点点头。
“羽锺还没回来……神力场已经回到了自己主人身边,也不知道他带没带那串手绳。”他轻叹了一声,满是担忧,“是因为上午挑衅的事?”“嗯,上午挑衅,他欺人太甚!”她嘟起嘴,抬手化出一抹风做椅子坐在上面,“若非夜阑府与我先后赶到,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作为代价,我碎去了扶桑府主一半的神力之源,他现在还被关在军场大牢。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谁透露给她的,西胤府主吗?”“我知道这件事的发生,我醒来的时候,羽锺一个人已经撑了很久了,久到他的神力场已经稀薄得不足以让我安心——有戎所遭受的一切以及卷入其中的家族,咳咳,都会在重云会议获得应有的补偿。”他借着穷绝的力靠在了床头,深吸了一口气,“这几日,辛苦你了,宿宿。”“也还好吧……”她歪过脑袋靠在他肩头,“阿兄没事比什么都重要——阿爹怎么还没信传回来?我刚才和他兵分两路,应该已经到了才是。”“宿宿难得狠心。”他侧过头温柔地望着她,轻轻握着她的手,欣慰地笑着,“他有冠冕,你也依旧能够给他造成如此之大的伤害——真好,宿宿,你的实力依旧。”“可是哪怕如此——”她叹了口气,摇摇头,靠着他的肩膀,“阿兄,对不起,让你受这种苦。”“与神为敌,这不可避免,宿宿,你别怪自己。”他接过穷绝递来的带着吸管的水杯,垂下眼,“有戎不会离散,你信我。”
“宿宿,峰爻,我们回来了。”温润的声音响起,他们一同抬眸看去,是皇羽锺与樨辙远一前一后走来,衣不染尘。“锺阿兄!是芜斐找你,因为上午的事吗?”她匆忙地站起身,仔细打量着他。穷绝站在她身侧,一同打量着他。“我没事,扶桑大小姐不知道听谁的话说有戎无缘无故重创他扶桑府主,恼怒地来问我要说法。”玄妙的青铜钟神力场在他在床沿安坐的那一刹那就匆匆拥向床头靠着的人,皇羽锺垂下眼,不经意间露出了自己手腕上的手绳:“我和她说了上午的原委,然后呼唤了西胤府主——家里变故横生再横生,作为大小姐却被蒙在鼓里,这种滋味确实不好受。怎么这么看着我?”“我们很担心你,你出去了好久,甚至都用上神力场了。”岚峰爻向他伸手,将自己的爱人拢入怀中,“我醒着,你别担心,扛过去了。”“你看着,比我出门时还要憔悴几分。”皇羽锺也无所顾忌地凑过去,与他拥在一起,“宿宿有没有和你说之后你的治疗?”“还没,我现在疼得不厉害,让我听听?”他轻轻拍着怀中爱人的背,“还有宿宿这边的消息?”
“好吧,趁阿兄现在状态还好。基本上确定此次动乱由扶桑一支和医药联合体夹击导致,遇袭那晚的两件神器,木偶罗盘属于神的造物,根据书的消息,它属于众神之巅玄阵·鹤斯的造物,那位神明掌管着众神之巅下位面大部分大陆生命的命运轨迹,拥有洞悉人心、控制人身的能力。明镜则由火光族制造,以镜像来保护自己免受伤害。明镜指向了医药联合体,但是根据溟河哥哥的意思,明镜有且只有一项拍卖记录,天文数字不像是一个联合体可以负担的,这背后,可能有贵族世家的参与,这一条也是我们可以主动引诱他们的路径。在火光族遗址与军场大牢囚犯的口供中可以得知扶桑府与火光族当时合谋发起了风邵之战和火光族动乱,之前在火光族的动乱也由他们一手造成。至于木偶罗盘,锺阿兄,我现在觉得他已经指向另一世家了。”沉吟着斟酌着,她语速缓缓。“指向东秦?”皇羽锺揽着浑身没有力气的爱人神色镇定。樨辙远也点了点头:“否则没办法解释今日扶桑来找你们麻烦时,我和瑾瑜的副将将我们拖住。”“后来我把东秦府主和东秦大小姐揪过来了。”迎上兄长好奇的目光,她点了点头,“但是三者是否彼此通气,我还不太确定。”
岚峰爻垂眸,一遍遍摩挲着爱人左手腕内侧涌动着血脉的微凸血管。“你说医药联合体这条路可行,怎么说?”皇羽锺也任由爱人动作,他望向那边坐在银色高脚凳上的姑娘。“溟河哥哥说他原先找的人身份不纯,他希望我能提供——月见熟识草药,我打算派出我们或者少将军们在溟河哥哥他们去挑草药的那几日一同过去,恰巧碰见。秋亭府主今日也给了我承诺,并希望有戎能够插插手医疗行业的整顿,我说具体我来安排,需要各位配合,他们都点了头。如果一切顺利,我想这一条路在今日之后,应该就不会再有风浪。”她试探地看去,有些惴惴不安,“阿兄锺阿兄以为呢?”
“并非不可取,不过……草药?家里谁要喝中药调理,宿宿的生理期吗?”他有些茫然地望向坐在对面的妹妹,“你是不是已经来了生理期,这一次疼得厉害吗?”“阿兄的身子需要草药调理,我生理期大概顾念这一次家里屋漏偏逢连夜雨没有太折磨我。”天樱宿抱着胳膊靠在爱人怀中,穷绝揽着她,左手轻轻握着她的左肩,暖意在她骨骼之间流转:“如果要派人去的话,要不我过去?我与溟河关系也还可以。”“那可能我更合适一些。”皇羽锺摇摇头,有些羡慕地望着他,“但是如果那会儿真动起手来,穷绝可能比我更有把握全身而退。穷绝,我有点羡慕你了。”“我,喝中药?”这才反应过来,岚峰爻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不可置信,“我喝吗?”
“为了以毒攻毒的时候你不至于因为承受不住而直接殒命。”天樱宿托着下巴望着他,“木偶罗盘的毒素太强,需要与它同级别的神力进行克制——我需要动用光樱相逢之中的毁灭之力将它毁灭,就如去年行军途中我帮清穹处理在命运之海所受的伤痕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