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归家去

眼睛因为频繁地流泪而干涩,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她合上书页就把脑袋埋进了自己弯曲的胳膊之中。“阿樱,阿樱?”爱人的声音响起,还有熟悉的夏日松木的气息,“怎么了?”“未眠?”还有坐在后排的影婆娑和月见草也担心地发出疑问,“是犯困了还是其他什么?”“眼睛不舒服?”看她没反应,他轻柔地将人拉入怀中,更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泛红的眼眶与泛粉的眼白,其中血管清晰可见:“所以是哭得太久导致的。”她眨眨眼,望着他:“也没有哭太久吧……”“你从来火光族领地带我回家就开始落泪,当晚听峰爻的安排又狠狠哭了一场;第三日更不用说,你抱着羽锺的抽噎我在房外都听得清楚,第三日第四日两个晚上又因为读信,一个人捏着信纸的指尖都泛白;今早早饭时我就注意到你一直在躲避光芒,哪怕是平日里正常的日光。”穷绝将她的脑袋藏入自己的怀抱,他轻抚着她的背,搂着她,“阿樱还是难过。”

“这种事发生在至亲的人身上,无论谁都不会好过吧?”她摇摇头,然后哭笑不得,“我现在是不是看起来很狼狈,一点都不像高贵倨傲的大小姐?”

“没,大小姐又不是不能哭!”月见草下意识反驳。“未眠要不今日下午回一趟军场吧?哪怕府主大人没有苏醒,但至少他在那儿,就可以抚平你的忧愁。”影婆娑望着她,试探地问。“我是有这个打算,而且有很多事要一点一点做起来,包括我们的布告,各方的调查以及线索汇总。”穷绝轻轻摸着怀中已经安定下来的爱人,“待会儿等流深殿和溟伽过来我们一同回双筑。如果回得快,我们可以去军场的食堂吃。”“那牢狱那边,之后再说?”月见草惴惴不安地问了一句。穷绝颔首,他全副心神都在爱人身上:“我不要阿樱在最脆弱的时候还要被人看笑话。”

“我们过来了。怎么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流深背着包走来,一眼就望见了天樱宿比平日要红的眼睛,“发炎了?”“这几日伤心事太多。”穷绝揽着爱人起身,不忘招呼一声,“两位小姐,请跟我们来。”

“我其实对于平民加入你们有戎是持反对意见,但是现在看来,平民阶层不尽然是自私自利目光短浅争名夺利的存在。”流深走在最前面,和天樱宿并排——溟伽则和穷绝一同在最后,中间是影婆娑和月见草。“那我倒是和深阿兄走的极端刚好相反,圣城语班与我亲近的姑娘不在少数,她们对我很好,这一年多的时间抚平了我之前受的伤,让我忘了其中大有野心勃勃的存在。”她苦笑着,摇摇头,“民意的反噬,应该在我身上,而非阿兄身上。”“峰爻给你的信可读完了?”流深摸了摸她的脑袋。“还有最后一部分,那封信,阿兄写了好些日子。”她垂下眼,“我想去看看阿兄,哪怕他还没醒。”“哪怕这会让你伤心?”流深摇摇头,他叹了口气,“等待的苦,羽锺不想你也经历。”“锺阿兄一个人亲历了太多等待的痛苦,现在,我想陪他一同。我难逃其咎,良心难安。”天樱宿摇了摇头,看着显露出模样的早樱双筑,“我也有话,想和锺阿兄说。”

所以在解决完午饭之后,她就一个人离开,化作风,循着血脉的呼唤来到了军场他们的办公室。

风力场慢慢展开,她背靠着门框,悄悄听这里面的动静。

“锺儿,要不搬回瑜霞吧,这里太亏待你了。”是苍穹瑜的声音,她在劝自己的孩子。“这边……宿宿带着族人们来找还方便些,瑜霞毕竟是母亲父亲的领地,她们也会不自在。”是皇羽锺的声音,憔悴却坚定。“但是这边……瑾瑜,我们两个也在值班室交替,这边还近一些,也不是不行。”樨辙远帮着说话了,她“看见”男人搂着青年单薄的肩,温和地调节,“不过得带一床被褥过来,睡得舒服些。峰儿现在强制昏迷屏蔽了躯体上因为神力冲击和毒素侵蚀导致的痛,只要没人干预,他不会出事。我更担心你一些,锺儿。”“我也,我也没事,我会守着他——峰爻害怕被人抛弃,我会守着他。”皇羽锺的声音无比坚定,“等木偶罗盘的毒素分析出来、各种草药都搜集齐,我才有心思去管其他事。”“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和远都会来替班,你别一个人扛。”苍穹瑜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先带午饭出去了,你下午歇一会儿,远会看着峰儿的。”“恐怕下午我还没得休息,宿宿他们应该会过来——穷绝给我发了信息,说宿宿这几日也辗转难眠。”他望着枕上无知无觉的爱人,紧紧握着他的手,“你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不让我们有一点插手的机会。”

她垂下眼,犹豫了良久,才坐下决定——她背过身,却被身后传来的呼唤止住了脚步:

“宿宿,我感受到你的风之力了,为什么不进来?”

浑身一颤,她抹了抹眼睛,推开门,委屈地看向他们。

“宿宿,先过来,外面受委屈了,眼睛都哭肿了。”皇羽锺站起身,向她伸手,“不管他们,家在这儿,你想回就回,没什么好犹豫的,明白吗?”“锺阿兄!”她跑过来收着力扑到他怀中,如猫儿般,“锺阿兄……”“嗯,我在这儿,宿宿不要担心。”他抬手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帮她将眼泪抹去,“我好像知道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了。”“伤心事太多了,这几日。”一抹红从门缝处飘了进来,刻意压缩了体型的红色毛茸茸轻巧地跑来,最后蓄力一跃,穷绝蹦上了床榻,长长的尾扫在床沿,“阿樱的眼泪就没停过。”“又不是真的阴阳相隔,宿宿怎么那么胆小?”皇羽锺摸着她的脑袋,一遍遍顺着她的发丝,“宿宿的眼泪只有家里人能够看见。”“嗯……阿兄情况,怎么样?”

“到的那晚锺儿已经用神力呼应将峰儿的神力降到了寻常状态,现在有我的神力场和锺儿的神力场联合作保,峰儿已经进入强制昏迷状态,意思是,他无法感知外界,宿宿,和你当时身负亡魂之毒五感俱失的状态相似。”樨辙远揽过被皇羽锺送过来的幼女,拍着她的背哄她,“他感知不到疼痛,也感知不到我们的存在,只要保证这间屋子绝对安全,峰儿就不会有性命的危险。医疗部已经在研究峰儿身体层面上的威胁——木偶罗盘的控制丝线带着毒素,针对木之力,你,我,以及峰儿的神力都会诱发毒素使之扩散威胁我们的性命。至于神力层面……我们暂时还没思索。涉及神力之源,还是峰儿的,我们都不放心医疗部。”苍穹瑜点了点头:“针对神力虽然说都是公知,但是能够找到针对性如此之强的,我暂时不能信任。”

“书可有看过?”她四下张望,“他人呢?”“你们刚好错开,中午的时候书先回早樱双筑去和乐他们商量去了,现在应该在早樱双筑——你们过来的时候双筑也一起带来了?”皇羽锺叹了口气,“书说神力之源的事不急,有他撑着不成问题。”“我晚上去问问书。我看了你们那晚经历的事,锺阿兄,阿兄和深阿兄都在那人身上感受到了神的气息,木偶罗盘是神的遗物,但是现在已经粉碎,我需要动用底牌去询问,需要些时间。明镜由溟河哥哥去问了。”她望着那边神色沉静的青年,心慌地只一眼就别过脸。“我过来的时候,流深殿和溟伽在帮两位小姐看有戎公告的格式,她们一同决定在此时公开她们有戎族人的身份。”穷绝蹲坐着,尾巴缠在天樱宿的手腕上,他舔了舔爪子,“我此次来,除了带阿樱过来见见峰爻和你,就是去审问火光族动乱的罪魁祸首——他们发动动乱引开阿樱又在圣城向你们动手,说这个是巧合,我不太相信。父亲也可能在这两日进入流雪境内,以火光族外交官的身份与我们进行信息对接。”“亲王殿下也要过来?”天樱宿垂眸看向他,带着怀疑。

“前来督查,阿樱,不要忘了,我的母亲是风邵之战扶桑一支争权夺利的牺牲品。”穷绝蹭了蹭她的手背,鸽血红的眼望着她,“我与她最初相处的记忆已经淡去了踪迹,但它并不是不存在——对于我父亲而言更是。我不会离开你的,在这几件事尘埃落定之前,我不会离开你半步。”她点点头。

“明日,去大牢走一趟吧,我跟你一同去,这两日,我对这两件事,也隐有猜测。母亲,你能不能调动大牢的值班人员?”已经坐下在床沿搂着幼妹肩膀的青年抬眸问。“可以,怎么了?”她歪过脑袋。“宿宿,你试试看能不能拜托西胤府主帮忙,她如果问起,你就说,这次帮忙如果有所获得,她西胤摆脱扶桑的控制,就有了更大的筹码。”他捻着自己的袖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懂的。”她笃定地点点头。“明日我和穷绝过去审问,西胤府主从旁协助,宿宿带着两位姑娘一同来军场这边吧,流深殿估计也要来看看峰爻。”和身旁的姑娘互相依靠着,皇羽锺看向樨辙远,征求他的意见。“可以的,你们要什么帮助,尽管用神力传信告知于我。”后者颔首。“我守着阿兄,还要进行布告公布——他们的挑衅在圣城,太多人目睹,有戎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天樱宿勾着苍穹瑜的手指,她眨眨眼,“阿娘能不能帮帮我们?”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