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起·手足无措
一日日,想念了就拍一拍,烦躁了就拍一拍,失眠了也拍一拍。她就在上课和写字中度过,以拍一拍做交换的信号。
“天樱,天樱,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还在生我们的气吗?”刚吃完午饭靠在厨房门边想要享受相守的舒适时,刚接通的电话传来了对面有些沙哑的声音,天樱宿望着被摁亮的免提键,有些难过地望向厨房里一同看向她的两位阿兄。“宿宿,别为难自己,阿兄锺阿兄都是你的底气。”皇羽锺冲她安抚地笑了笑,“你只要按照你自己的心意来做就好。”她点点头,沉了声音:“我现在没有生气了,生气是为了传达我的不满,你们既已知晓,我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生气。怎么了?”
“那,就好。你最近有看桥梁吗?在我们发布的恋爱观的文字之下,有那么一句话,大意是问恋爱中因有更好的人而主动发起终止的一方是否算背叛爱情。”
天樱宿蹙眉,她看向皇羽锺和岚峰爻。
“这个问题,我之前问过清穹。我命运特殊,神以神力而以为我是他的祭品,三番五次干扰我的命运——清穹更早地认识我,也更早地明确了单纯的爱我的心意,我和他说起过这种事。他给我的回复是,自然之中本就是雄性竞争优胜者得以拥有与雌性繁衍后代的机会,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在圣城族之中,追求者们的竞争也是理所当然,这无关对于爱情的忠贞。可能有些偏题,那么我的意思是,霓虹,是他背叛你在先,他不珍惜你了,你自然有权利离开他——圣城族生活至今可已经没有殉葬的习惯了。”
那边的人沉默了。
“若是他们都像你一样该有多好?”突兀地传来另一个声音——睦月辉也在旁边吗?天樱宿垂下眼:“那么现在,需要我做什么?”“现在……我想知道该怎么办。”大概也是闷闷不乐,但远不至于愁云惨淡,她抱着胳膊拿着手机靠在墙上,有些为难地看向那边正在收拾厨房的两位兄长。
“我们听着,但是我不作为桥梁的成员,你问问你羽锺吧。”岚峰爻走来拍了拍她的肩,“难得我有两天半的假期,要去整理一下法学的资料。”眨眨眼,天樱宿目送着长兄离开,然后可怜地望向来到身边的仲兄:“阿兄是不是还在生气?生我的气?”“对你有什么好生气的?”皇羽锺失笑地摸摸她的脑袋,随后看向她的手机,“霓虹,月辉,我们换成视频电话吧,我去换一个设备,稍安勿躁,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他们不会贸然发动对你的讨伐。”
再一次接通已经是十二点之后了。
“羽锺,天樱。”屏幕的那边,是睦月辉和暝霓珂。
“你通知涧瓴了吗?”皇羽锺揽着天樱宿的肩膀,看着屏幕对面。“是涧瓴来寻我的,他说——”
“府主大人,您可有收到一些,非常冒犯、出言不逊的消息,或者风声?”跪坐方桌对面的男子颔首低眉,声音轻且温柔。“尚未,只有桥梁有人向我提问,怎么了?”跪坐在支踵上,暝霓珂抬眸。“是财务总管、信息部门总管以及祭祀总管他们来与我说,府内,传出您与扶桑府主关系破裂的声音,并——”他犹豫着,暝霓珂看着他捏着衣摆边沿的指尖都发白:“你继续说就是。”“并是您的不对,说您忘恩负义、背信弃义……还说您,说您……”几乎如蚊蚋,他头更低。“你现在这般颔首低眉,是在我感到羞耻,还是言语肮脏、你不愿说。”气定神闲,她压下了自己的战栗。“是言语太过污秽,不堪入目。他们相信府主为人,也知道扶桑府主心狠手辣与冷漠无情,在下也是。”溟涧瓴向她行礼,谦卑恭逊。“那么,你要和我说的,只有他们以言辞做污水泼向我,还是另有其他?”溟涧瓴闻言便睁大眼睛,他猛然抬头,迎上了她朱缨色的眼眸。“怎么了?”暝霓珂微微偏过脑袋,气定神闲。发丝摇晃,他迅速垂眸:“府主大人,长老会议有意图想要用这份舆论逼迫您,出嫁扶桑府。”“居然只是出嫁,而不是剥夺我府主之名?”尾音上扬,她的声音非常轻松。“可是如果府主大人出嫁扶桑府,不也一样没有了作为府主的实际权利吗?还有我们几位总管,没了您的支持和坐镇,恐怕也自身难保。府主大人,您以为呢?”“我知道了,你帮我告诉他们,继续保持信息的窃听,如实记录,不必隐晦,最好用一些不可删改的手段,帮我把那些言辞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作证据,待日后使用。”以食指拇指一同捏起一块精致的桂花糕,她看着对面记录之后就沉默不语的青年,“还有其他事务需要告知于我么?”
“府主大人您,不会放弃西胤府,对吗?”惴惴不安,溟涧瓴抬头,“也不会放弃您自己,对吗?”
将支踵拿开,她站起身,裙摆轻轻扫过漆黑的地砖:“这一只位置,只能是我的。涧瓴,你要放弃我吗?”“是府主大人您放弃我们。”溟涧瓴笑了,他抬眸仰望她,“府主大人,您可有什么办法?”“再等等,需要你们配合时,我会提前通知。涧瓴,你与他们四位总管已经是我仅有的、在府中的力量了。”她望着他,对座的人,悲悯他们,也悲悯自己。
“所以你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皇羽锺揽着天樱宿,望着对面,“你也没有想法。”“我想涧瓴,应该还隐瞒了府内对于他的声讨。”暝霓珂看向他们,“我不能让他们感受到我的慌张,但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西胤府还想着把你嫁给扶桑府,看来扶桑府主确实和他们有一些瓜葛,或者是勾当。不知道芜斐知道不知道这些……”她沉吟着,“需要化风术的跟踪——但是窃听这一种手段本就不为律法与贵族阶层所认可,看来还得从一些账目记录中区找突破口——月辉,这一方面你应该比我更擅长才对。”
“我只知道方式,却无法接触到实际证据。”睦月辉摇摇头,“毕竟是五大世家之一的扶桑府,不是我一个四季世家的家主可以访问、勒令的。”“那么霓虹作为府主,寻一个由头进行自查,应该不会引起轩然大波。还是说,霓虹,你要以我们帮助你摆脱扶桑府主为契机,发动自查?”天樱宿拄着胳膊,问。“有点乱,再等等,谣言危及我,我进行自查,是合理的。”她沉吟着,“西胤账目是我可以过目的,心血来潮看一看——正好碰上桥梁改制,这也是合理的。”
闪电横贯天幕,她下意识一缩,反应过来后才缓缓放松——皇羽锺几乎是同一瞬伸手将她的耳朵捂住:“西胤府主,有戎这几日也是多事之秋,如果你已经确定了方法并且明确了各个世家需要做什么,就请提前通知我们,西胤之事,有戎只有大小姐参与其中。”
通话结束。
天樱宿转头看向他。
啪——开关被摁下,被外面沉沉乌云压抑的阴沉的室内忽然间就洒下一片光亮。他们一同侧目看去,是岚峰爻,抱着笔记本和书籍,扶着扶手一阶一阶走来。“我想起宿宿害怕打雷,羽锺怕黑。”榕木叶将他的东西接过安置在桌面,他伸手,握住了皇羽锺伸出的手,另一只则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峰爻在这儿,阿兄在这儿。”
狂风四起,天色更加阴暗,玻璃门传来清脆的敲击声。
“汪汪汪!”“呦——”“嘶——”被吓得都跑了进来,尨一马当先地从外头冲进来,飞快地跑了进来将自己埋进她的怀抱;拂槿拂晞也跟着跑了进来,匆忙回到各自主人身边;跟在最后的是南国和踏云,前者拍拍翅膀落在皇羽锺肩头,后者则化作马驹的模样与拂槿挤在一处。“和迁徙一般。”由衷感慨了一句,合月领着两个弟弟们一同殿后,乐顺手将玻璃门关上。
“都被那阵雷吓到了?”天樱宿轻轻摸着尨颤抖不已的脑袋,看向安坐在流云榻上的女子。“那阵雷可不简单,我感觉。来这儿那么久了,况且现在还是十月,雷暴出现在这个时候,多少有些奇怪。”书说着,翻阅着文字记录,“我很难不去怀疑是不是有人伺机而动。”“与雷有关的,也就无涯府了——现在没有什么与无涯府有关我也没去管他。”岚峰爻感受着右肩头压上的重量和怀中窝着的温热,望向他,“书以为呢?”“我不太确定。易有飞回星子,说有查到扶桑参与火光族动乱的证据,具体要等穷绝和他一起回来才能向你们报告。然后他说,转穷绝的话,希望小樱花了解一下扶桑西胤两府的权力架构,越详细越好。然后,还带了一句,他很想你。”书摇摇头,墨鲤从虚空中跃起,一摆尾一张嘴将星子吞下,又潜入水中,游到她跟前,散去,星子完好无损。
“看来所有症结,都在扶桑府和西胤府身上了。宿宿这几日去忙那边的事就是,有戎的事,交给我和羽锺。”岚峰爻无奈地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你也可以带着婆娑她们一同,如果你不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