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清晨·冠冕之乱(起)

可能是因为太过困倦,所以直至被清晨的阳光唤醒,赖在被褥里的姑娘才真正反应过来昨日与兄长商议的到底是什么事。她看了看外面从窗帘缝隙透过的日光,一骨碌坐起了身,长发乱糟糟地堆叠在肩头,然后又慢慢滑落。

天樱侧目看向身边,被窝还有余温,看来身边人还没走太久。踮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她扶着门框,悄悄看向在盥洗室里洗脸的爱人。正在掬起清水将脸上的洗面奶洗尽,见人暂时没空管她,天樱宿便心安理得地站在门框后看着他。

从前的圣城族,被,现在的圣城族,顶替,或者说取而代之,亦或者是鸠占鹊巢。可是是什么时候呢?文献记载起源于春秋战国纪元,商纪元来自于考古发现,夏纪元则更是。文字可以被篡改,但是埋在地下的器物不可以,那是不是可以从考古报告和历史记录里找到一些端倪?后面的几个纪元,根据上课的体验来看,应该都是连续的,也就是说,替代发生在有文字记录的春秋战国纪元与地下考古发掘为证的商纪元之间。但是商纪元……春秋战国纪元时候流雪全境就已经大致定下轮廓。驱逐火光族和冰耀族的历史又要排在夏纪元之前,那这个替代,发生在什么时候更合适?或者说更合理?

被乱糟糟的思绪扰地更加混乱,她下意识抬头,目光在触及镜面时正巧对上了穷绝鸽血红的目光,那里面还含着笑,温柔,又无奈。

“阿樱怎么在我身后站了那么久?”收拾完洗手台的青年转过身来,身上还松松垮垮穿着家居服,漆黑的长发锦缎似的垂在身后,“来洗漱吗?”“来。”她点了点头,小木偶一般走了过去,心不在焉地挤了牙膏灌了水开始刷牙。

可是如果历史再往前推进,就是史诗的内容了,史诗应该也是后人撰写,但是后人如何得知前人?结绳记事不可能能流传那么久吧?那哪一个可能更大?还是说这替换绵延了好多好多年?可是是什么原因令前后两个截然不同的族群接受彼此并逐渐被另一族彻底代替?又是谁主导了这一次替换?如果是自然基因更替,不可能说在前后毫无关系,这不可能。但是能够介入流雪种族更替的,大概率不会是大陆的种族,所以,青城那么早就将圣城族更替,又联合圣城族,又对火光族冰耀族大开杀戒逼迫迁徙,又是为了什么?以及,青城帝国,是什么时候与顶替的圣城族勾搭上的?

“阿樱。”无奈的声音响起,她一个激灵,有些慌张地循声望去——“啊?”“嗯,你已经拿着牙刷在洗手台前站了五分钟了。有什么难事的话,要不洗漱完再想?”长发被轻轻地梳理着,穷绝就站在她身后,“我帮你把头发也挽好算了?”呆滞地点了点头,她安静地没再乱动,却也不再愿意去想那件事。

“清穹,你说一个族群被彻底顶替,导致前者生存的痕迹被后来者完全抹去、顶替,是个什么情况?”在感觉头发不再被拨动,她抬眼,站在身后的人正专注地望着她的发髻。“完全顶替?被灭族,一人不留。然后顶替的那个种族一定是年幼时就被灌输这种有关顶替的记忆,没有传承记忆,他们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语气平淡,穷绝仔细地帮她将上面精致的琉璃花调整着花瓣排列,“怎么了?”

她摇摇头,继续前面被思绪打断的盥洗事业。

“史诗能够被篡改。”正打算洗脸的人忽然来了一句,天樱宿止了动作,侧目望向站在身边的人,“但是底下器物不可以。”“但是地下的器物在地上时可以被篡改,也可以在刚刚埋入地下时被后来者篡改,阿樱,只要是人为的,那他就必然可以被篡改。”穷绝笃定地点了点头,看着爱人泄气的模样,摇摇头,“阿樱瞒了我什么?昨日与峰爻商议了圣城族的起源?”

水扑在脸上的声音与水砸在洗手台内的声音交错在一起都没能模糊爱人这一句猜测。天樱宿愣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将水往脸上扑去。

“阿樱,你不会真的以为凭借这个模糊种族的罪名,就能够掀起圣城族对于青城帝国的不满吧?”穷绝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真的那么想吗?”心下一惊,她从毛巾中抬起脑袋,眨了眨眼睛,下意识道:“不会吗?”“光一个替代,而且还是圣城族替代他族,阿樱,现在的圣城族可是既得利益者,你怎么就觉得他们会因为不想担负这份愧疚而将这份灾厄转嫁到青城的身上来分裂两族?”看着爱人有些黯淡的神情,他伸手牵拉起毛巾的衣角轻轻抹着她泛红的眼眶,“阿樱,这个方向没错,但是让两族分裂的点,不是这一个。你愿意听我说说么?”点点头,她望着他。

“如果前后两族是替代关系,那么,阿樱需要证明现在圣城族旧时候领地有多么多么的物产丰盈条件优渥资源丰厚;如果两族是渐染关系,即现在的圣城族通过基因改造或者是其他什么手段从旧时变成了今日,那么阿樱需要证明圣城族的旧时模样,有多么自由自在,而那时候的生活,有多么安宁祥和。要分裂联盟做政治举动,阿樱,你不能与他们讲道德,政客没有道德底线,他们草菅人命,杀孽对于他们而言无关痛痒。只有切身的利益受到损害,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具有价值,我们才能借这道裂缝去将已经摇摇欲坠的联盟彻底粉碎。”将人搂紧怀抱,穷绝轻轻吻着她的光洁的额,“阿樱以为呢?”带了几分不情不愿却又无话反驳的懊恼,天樱宿将毛巾晾到边上的架子,然后把自己没有骨头地砸在爱人怀中:“没一个好东西……没一个好证明的……”穷绝稳稳地扶着她,将她藏到自己怀中,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不急于一时,阿樱,不急的。比起追溯历史上圣城族曾经拥有的自由,我想现世的自由和利益更重要一些,阿樱以为呢?”天樱宿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然后凑过去吻了吻他,软着声音撒娇道,“清穹我们早饭吃什么?”

“我去看看楼下峰爻做了什么,我估计他应该只做了自己的份,早八,又是三节连上,他应该顾不上我们。”穷绝松开了她,“我去楼下把空调开了,等下面凉了,阿樱再下楼吧。”“不要,我要跟过来。反正都洗漱好了。”任性挂在爱人肩上,天樱宿左摇右晃着把他当秋千,“去看看去看看!”

被爱人磨得没了办法,穷绝摇摇头,背着她向一楼走去。被爱人轻手轻脚地放下,天樱宿正想去翻冰箱,忽然在冰箱门上发现了两张便签:“这里有两张纸条,阿兄说今天起迟了来不及帮我们把饺子和小笼取出来,然后又说不要去打扰锺阿兄。”“我看到了,阿樱,我把它们都取出来吧,等羽锺起来再热一下就好。来吧,我们加热一下!”

心满意足地咬着汤汁浓郁的小笼包,她舒服得双眼都眯起。“阿樱真的很喜欢小笼包。”穷绝温柔地笑着,然后将他盘里的小笼挑了几个给坐在边上人的碗里,“阿樱吃得够吗?”“我有点想一天三餐吃饺子包子馄饨!”她伸手将他揽过来,“好喜欢这个味道!”“阿樱……大概因为是北方的缘故?”穷绝摇摇头,看着爱人认真地将一个饺子拿了过来,“两张纸条都是峰爻留的?”“嗯,阿兄分两次写的。”她歪过脑袋靠在他肩头,惬意地咬着蘸过醋的小笼包,“没有课,太幸福了。”

清脆的鸟鸣响起,漂亮的青色鸟儿从楼上飞了过来,落在木桌上,拍了拍翅膀又跺了跺脚,昂起脑袋,清脆地叫着。“南国?怎么了?”天樱宿探出指尖轻轻点了点他姜黄色的喙。叽叽喳喳的,南国在他们跟前蹦蹦跳跳的,长长地尾羽在桌面一点一点。穷绝疑惑地看向爱人:“他在说什么?”“南国说,锺阿兄不太舒服,他飞来让我们去看看锺阿兄。”天樱宿蹙起眉,“我们去看看吧。”穷绝点了点头,火光流转,他化作了火光兽的模样。低低地吼了一声,他甩着尾巴轻轻环上她的腰身,抬眸看着那只鸟儿飞到了爱人的指尖,迈开步子快速地往二楼走去。

二楼的走廊依旧安静,就好像大家还在睡梦之中,或者是,大家都已经出门——家里没有活物。青鸟昂头,然后扑腾着翅膀维持着自己的高度,一旋身,羽翼一挥,爪子一蹬,漂亮的青翠光芒推开了房间的门。

清脆的鸣叫响起,他一头扎进了房间。穷绝甩了甩尾巴,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房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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