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之乱(承)
天樱宿望着蜷缩在被窝中的青年,看着他冷汗岑岑、双眉紧蹙,不由心急地伸手覆上他的额。“宿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皇羽锺声音沙哑。“嗯,我和清穹。”她握住了他的手,蹙着眉,“好像不是发烧,锺阿兄,哪里不舒服?”“耳边……有声音。”他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吃力地晃了晃脑袋,青铜的眼眸又睁开了一些,“闹了一宿……晚上有峰爻在,我还能听着他的心跳,他还有课,我受不了。”
天樱宿侧目看向身旁的人。“去客厅,我抱着你吧。”穷绝摇摇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除了声音,还有其他什么吗?”“神力之源躁动,心悸。”深深吸了一口气,皇羽锺闭上了双眸,“穷绝,你能抱得动我吗?”“不成问题。”穷绝抿了抿唇,看了身边的爱人一眼,见她认可,才点点头,“总归是家人。”天樱宿望着自己的爱人稳稳掺着虚弱的人慢慢地下楼,领着南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南国,你怎么样?”迅速地换上能够外出的衣服,樱粉灯笼袖上衣与流光纱长裤,她点了点他的脑袋。摇摇头,摇摇头,青铜的神力凝聚却在下一秒溃散,他拍拍翅膀,沮丧地低下了头。“心悸,神力躁动,恐怕不只是锺阿兄自己不肯接纳自己导致的。神和东秦,都不肯放过他,南国,你要陪着锺阿兄与他一同度过这道难关。”天樱宿摸着他的羽毛,默了默,“我将我的神力给你,你好受了,锺阿兄会不会好受一些?”南国歪过脑袋,滴溜溜晶莹的黑色眼眸眨了眨,清脆地叫了一声。樱粉色神力流转,她伸手覆在他的背上。青色的鸟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他拍拍翅膀,蹭了蹭她藏着蜿蜒在肌肤之下承载着涌动鲜血的血管的肌肤。敏感地抖了抖,她起身,神力流转。
血脉的追踪,锺阿兄根本无处可逃。
她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九点——距离阿兄回家还有一个半小时。
这一个半小时要如何挺过去?这一个半小时之后锺阿兄是否能获得安宁?
“但愿你现在有空。”天樱宿沉默了一会儿,拨通了电话。
在结束简短的通话与信息交流之后,她匆匆跑下楼。站稳的第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沙发上毛茸茸的火光兽,以及被他藏在身下的人——只露出了白色的衣角。“你要去哪里?”穷绝一见着她的神情就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我要去东秦,已经联系好了羽祈。”她深吸一口气,稳住了自己剧烈的心跳,“我还联系了泗霂府主,我欠她的最后一个条件,今日,俱齐。”“你,你不带我。”已经是肯定句了,穷绝颓然地低下视线,长长的尾烦闷地扫沙发,“又不带我……”南国拍拍翅膀,来到他的爪子上,低下柔软的脖颈蹭了蹭他的前爪。“我必须得去这一趟,阿兄现在不在家,锺阿兄又是现在的模样,清穹,我们必须有人站出来。贵族那边我最熟悉,你守家,我还能没有后顾之忧。”一边安抚着有后遗症的爱人,一边悄悄观察着那边一动不动的衣角,她叹了一口气,“守着锺阿兄,我去一趟。”
“居然请动了泗霂府主……飔樱,你的本事,可真是通天。”皇羽祈眯起眼睛看着逐渐靠近她们的冰蓝色,“你就不怕在我这里留下把柄?”“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在真正掌权之后,我没有什么好怕的。”天樱宿说着,向前走去,“衷霖姐姐,我想请你,做公示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然我也不会来。”衷霖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温柔柔地笑着,“毕竟你也是我的妹妹,我们私交甚笃。东秦府主,有戎大小姐,请。”
化风术将她们的身形吞没,皇羽祈带着她们七扭八弯,先到了祭坛。“这里是东秦族地的深处,不允外人进入,这个是避匿阵法,注入神力,没有人能够察觉到你的存在。泗霂府主,请您镇守于此,说不定,还未死去的神的遗志会出现模样。我要带飔樱前往东秦府主所在之地。”语速飞快却字字清晰,皇羽祈递给她一纸阵法,无比坚定。“你们如果确定了他的罪行,就会逮捕他,对吗?”衷霖手疾眼快地将两个姑娘都扯住,“这样,我发布泗霂敕令,同时联系其他两大世家以及峰爻,也不知道他上课抽不抽得出空,有四大世家坐镇,宿宿,你也不必束手束脚;羽祈,你也不必担心你背负上弑杀的罪名。”相视一眼,果决颔首,天樱宿向她行礼:“多谢了,姐姐。”
再次启程,她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寻找着此时行踪不定的人。“怎么想起来联系我。”皇羽祈疑惑问。“锺阿兄状况很不好,阿兄不在,我只能斗胆再来探寻一次。”她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清穹传信给我,说锺阿兄昏过去了,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其他。”皇羽祈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她的手。“还有一个半小时,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在这一段时间找到这个症结。羽祈,东秦冠冕认可你了吗?”想了半天,将有关东秦府笃定所有事情都联系起来,她突然问。“并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神力不够强。”专心地感知着神力波动,皇羽祈抽空回应她,“你想到了什么?”
“祭坛,记忆,神的遗志,东秦血脉,东秦冠冕——为虎作伥,自行择主。这是我的猜测。”天樱宿沉了眸色,“神的遗志是我杀的,祭坛是我阿娘摧毁的,只剩下冠冕了,如果他也有神的渐染,那么极有可能是我们当时的疏漏给了他可乘之机。”“是我太弱?”皇羽祈神色复杂地问。“不,是锺阿兄天赋太强,神的遗志看中了他的躯体,要他的意志消亡,徒留躯壳给他使用。”果断否决她的试探,天樱宿摇摇头,“与你无关,羽祈。”
“别再前进了,里面的神力波动很有可能撕裂你的化风!”及时且用力地将人拽了回来,皇羽祈摇摇头,“你看看神力地图。”
一片漆黑的汪洋吞没了东秦府邸,她心惊地看着它们翻滚着,沸腾着。“神力地图显示,他的神力场覆盖了整座东秦府,羽祈,我想,他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了。”天樱宿深吸一口气,“我的化风在他眼里,应该就是雕虫小技。”“那也要把戏做全套。”皇羽祈眯起眼睛,她打量着这一道厚重的青铜大门,上面玄燕翻飞,势呈颉颃,“在外面待着只会一筹莫展,我们进去看看。我们身份颇高,尤其是你,他不敢对我们如何。”天樱宿颔首压低了自己神力的强度,从门缝中带着她一同踏进了这片危机四伏的天地。
空无一人,死寂,却压抑沉闷。
天樱宿环顾四周,然后领了人靠在墙面停歇。神力地图再次幻化,她望着已经浓郁到渐染的黑色流转在脚下的这片领土,睁开眼又望望这空空如也,不安地咬紧了下唇。“神力地图显示他就在此处,但是我们肉眼什么都看不到。”天樱宿侧目望向她,“这种情况,据我所知,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我们观测的对象在不同的时空同一个地点,神力重叠我们可以看到,比如我和阿兄各自召开幻境,神力地图便是这种情况。”“但是据我所知,东秦前任府主并没有能力化出完全闭合的幻境领域。”皇羽祈摇了摇头,“还有其他可能吗?”“还有一种,神的介入,羽祈,你告诉我,东秦冠冕的来历与事迹。”
“由初代族长铸造,受前三代性命献祭,也受过,东秦血脉传授者的赐福——我明白了,那怎么办,毁坏他,或者——?”“将他收为己用恐怕难度很大,毁坏,羽祈,你就舍得吗?”她侧目,问。“神的死物而已,作为叛神的府主,我不在乎他。”皇羽祈轻哼一声,“我不要向神明妥协,更不要做他的傀儡损耗我自己的意志违背我的初衷。”“只怕毁灭他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天樱宿默默定着位,侦测着最浓郁神力的爆发之地。
“那前任府主大人呢?他去哪里了?他不是还没有断开与冠冕的联系吗?如果真如你所言,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是神在惩罚他,还是他在抵抗神的控制?”蹙起眉,她握住她的手腕,“前任府主大人神力深不可测,哪怕是你们也要畏惧三分!”“我知道,不过我身上机遇不少。羽祈,我先送你回到祭坛那里,如果那里有什么事发生,你一定要带着泗霂府主离开这里,然后呼唤夜阑府主以及桥梁成员,他们与我们是一心的,会帮助我们,我在这里你不必担心,我有后手。”她认真地望着她,“我不会死,你也不要有压力。”同样认真地回望她,皇羽祈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们都不是软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