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的第一场雨,把槐安里的青石板洗得发亮。林深站在老码头的石阶上,望着涨潮的江水漫过脚边的青苔。码头的木桩上,不知何时被人系了串褪色的红绳,绳尾拴着片半干的兰草叶,在江风里轻轻摇晃,像在召唤着什么。
“周桂兰说,今早有人看到江面上漂着个木匣子。”沈念安踩着水洼走来,裤脚沾了些泥点,手里拎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从镇上买的芝麻饼,饼香混着雨水的湿气,在空气里漫开,“她让我们去下游看看,说那匣子看着像当年陈景明船上的物件。”
码头的石阶被江水浸泡得发滑,每级台阶的缝隙里都嵌着细小的贝壳,是常年被潮水冲刷的痕迹。林深扶着斑驳的石墙往下走,墙面上刻着许多模糊的字迹,大多是“平安”“归”之类的字眼,其中一个“明”字刻得格外深,笔画边缘还留着新的凿痕,像是最近才被人加深过。
“这是陈景明当年刻的吧?”沈念安指着那个“明”字,旁边还有个小小的船锚图案,锚链的纹路清晰得能数出环数,“你看这凿痕里的泥,还带着点湿润,定是村里的老人怕它被潮水磨平,特意补刻的。”
下游的浅滩上,果然泊着个半沉的木匣子。匣子是楠木做的,表面裹着层厚厚的青苔,却在角落露出块铜制的锁扣,锁扣上刻着缠枝莲纹,和沈清沅茶罐上的纹样一模一样。林深蹚着齐膝的江水走过去,指尖触到匣子的瞬间,冰凉的木头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撞击。
“小心点,别让钉子刮到。”沈念安递过把小刀,刀身裹着层油纸,是从老宅的工具箱里找到的,刀柄缠着防滑的布条,布条上绣着个极小的“沅”字,“这锁扣看着没锈死,说不定能打开。”
小刀插进锁扣缝隙的瞬间,发出“咔哒”的轻响。锁芯意外地灵活,显然是被人精心保养过。林深轻轻一旋,锁扣弹开的刹那,一股混杂着桐油、墨香和江水湿气的气息涌出来,像艘老船在水底沉睡多年,终于在春汛里苏醒。
匣子里铺着块深蓝色的帆布,帆布上绣着艘小小的帆船,船帆上用银线绣着朵兰草花,针脚被江水泡得有些松散,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帆布下裹着几样物件:一本牛皮纸封面的航海日志,边角卷成了波浪形;一个铜制的指南针,指针已经锈死,却在中心刻着个“安”字;还有个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归墟号”三个字,字缝里嵌着些细小的贝壳,像是特意镶嵌的。
“这日志是陈景明的。”沈念安小心地翻开日志,纸页被江水泡得有些发皱,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的字迹,“你看第一页,记着他第一次驾船去归墟的路线,旁边画着个简笔画的小人,举着朵兰草,定是沈清沅。”
日志里夹着张泛黄的船票,票面上的“归墟号”三个字已经模糊,却在边缘留着个浅浅的指印,指腹的纹路清晰得能数出,像是沈清沅捏着船票时留下的。票根处粘着根极细的红绳,绳尾系着半颗珍珠,珍珠上有道细缝,和沈清沅耳坠上的那颗一模一样。
“他们当年真的登船了。”林深指着日志里的某段记录:“四月廿八,风平浪静,清沅说兰草花开得正好,把花干收进了航海袋。”下面画着个小小的布袋,袋口露出半截兰草叶,“这木牌上的贝壳,定是她捡来镶上去的,她说归墟的贝壳能带来好运。”
木匣子的底层,藏着个意外之物:是块被海水泡得发胀的绣花绷子,绷子上还绷着块未完成的绣布,布面上绣着半只展翅的海鸥,翅膀用银线勾勒,腹尾却留着空白。沈念安认出这是沈清沅的绣工,针脚细密得像海鸥掠过水面的痕迹,“她定是在船上绣的,还没绣完就……”
话没说完,一阵春汛突然涌来,江水漫过木匣子,将绣布上的银线浸湿。奇妙的是,被水浸湿的银线竟泛起微光,在绣布上晕开,渐渐补全了海鸥的尾巴——尾巴的形状,竟和老码头石墙上的船锚图案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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