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雾在石室里无声沉降,裴砚宁指尖掐进蜜饯的刹那,饧核裂开的脆响咔嚓一声,仿若那年枯井底冰层断裂的回音。机关图纸于幽蓝光晕里徐徐舒展,铜水熔构造纹路与萧景珩掌心血痕严丝合缝。
“宁儿。”金蟒纹靴碾过满地冰晶窸窣作响,在三步远处戛然而止。裴丞相的身影斜斜切过萧景珩苍白的脸,腰间玉珏磕碰剑鞘叮当作响——那是当年她亲手编织的平安穗子。
“把起居注交出来。”父亲的声音裹挟着御书房惯有的龙涎香,右手却按在亲卫的弩机上。冰晶折射的光斑在他脸上游移不定,照亮了眼角七岁时她抓出的那道疤。
裴砚宁忽地笑起来,染血的银簪在图纸上划出一道弧线。“父亲可知当年那盘蜜饯,我为何只咬半边就扔进枯井?”簪尖挑起半枚饯核,褐色的毒渍在幽光下泛着诡异色泽,“您教过的,味里混着苦杏苷的,都是脏东西。”
暗门处传来弩箭上弦咯吱咯吱的声响。她仰头咽下另半枚蜜饯,喉间翻涌的血腥气让袖中暗藏的铜雀司令牌变得滚烫。咳出的血沫溅在萧景珩眼皮上,他身子一颤,她已将机关图塞进他掌根尚未愈合的伤口。
“铜水熔炉的钥匙,原来在儿臣血脉里。”鲜血顺着她嘴角滴在玄铁链上,那些刻着“宁”字的链子突然如蛇昂首般动了起来。地面震颤着裂开网纹,赤红铜水从地缝里渗出,映得裴丞相的脸好似一张恶鬼面具。
父亲终于变了脸色。他劈手夺过亲卫的弩箭,箭尖却在她咽喉前半寸凝滞——熔炉中央升起的光幕里,七岁的小砚宁正踮着脚嗅着御赐盒:“父皇赏的杏仁酥,爹爹先尝。”
“您当时说的什么?”裴砚宁抹了把唇边鲜血,染血的手指划过铁链上密密麻麻的刻字,“‘为父不喜甜食’?”
铜水突然暴涨,缠住裴丞相脚踝的铁链发出刺耳刮擦声。他踉跄着抓住岩壁凸起,蟒袍下摆已被熔炉高温烤得卷起边来。光幕画面陡然切换成宫变那夜,暴雨中坠落的狼头印鉴正砸在幼时那口枯井位置。
“原来井底的玩具都被收在这儿。”她踹开脚边铁链,环视石室里堆积如山的拨浪鼓、九连环,每件都拴着刻字的锁链。萧景珩的机械臂突然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残破的光幕投射出最后影像——浣衣局宫女腕间的狼头刺青,正往杏色香囊滴着褐色液体。
熔炉轰鸣声吞噬了裴丞相的怒吼。裴砚宁转身时,铜水已漫过他的膝盖。那些刻“宁”字的铁链像活物般绞紧,将他拖向熔炉中央的漩涡。亲卫们举着的火把在高温中接连爆裂,炸开的火星像极了那年上元节,父亲抱着她看过的万家灯火。
萧景珩的右手突然抓住她脚踝。他掌心的伤口泛着诡异蓝光,蜜饯残渣与血液混合后竟凝结成琉璃状的薄片。铜水在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形成环形屏障,熔炉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某种庞大的金属结构正在苏醒。
“……”萧景珩的机械眼闪过最后一点微光,投射出的地图残影与裴砚宁画下的血契路重叠。她低头看向自己染血的衣襟,铜水映照,那些喷溅的血迹竟组成了东宫地窖的暗道图。
石室顶部突然砸下碎冰。裴丞相的蟒袍在铜水里翻涌,他挣扎着掷出玉珏,平安结穗子在空中散开成十二根金线。“你以为——”他的声音被铜水吞没大半,“——当年毒杀的只有先帝?”
铜雀司令牌在裴砚宁袖中剧烈震动。她看着父亲最后露在水面的那只手——拇指上还留着当年教她握笔时染的墨渍——突然想起及笄礼那日,他亲手为她点上的胭脂,是用什么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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