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舟是被鸡鸣声惊醒的。
阳光透过茅草窗棂碎在他眼皮上,鼻尖萦绕着新麦的焦香。门外传来锄头磕碰石头的脆响,夹杂着妇人哼唱的江南小调——温软的,带着水汽的,与昨夜蛊虫噬骨的惨叫判若两个世间。
他猛地坐起,左腕刺痛。三道结痂的刀痕蜿蜒如蜈蚣,是血饲之术的印记。可本该躺在身侧的沈默,连半分体温都没留下。
"客官醒啦?"木门吱呀推开,老农端着陶碗笑出满脸褶子,"喝碗羊乳粥暖暖胃。"
萧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老人虎口处有道新月状疤痕——六年前东宫暗卫围剿叛党时,他在诏狱刑架上见过同样的烙印。那夜二十七具尸体吊在朱雀门,每具右手虎口都烙着这样的弯月。
"多谢。"他接过陶碗,指腹擦过碗沿时沾到些褐色粉末。是朱砂混着骨灰,锦衣卫验尸常用的避秽散。
村口突然传来孩童嬉闹声。
萧沉舟起身时撞翻木凳,透过篱笆望见三个总角小儿在追竹球。最小的那个摔在泥地里,后颈露出半枚血梅印记——与沈默心口碎玉的形状分毫不差。
"好孩子莫哭。"老农颤巍巍去扶,枯手擦过孩童后颈时,血梅竟像活过来般扭动根须。萧沉舟的刀已出鞘半寸,却见老人转头笑道:"客官也想去祭坛上柱香?今儿个是梅仙娘娘寿诞呢。"
日头忽然暗了三分。
萧沉舟跟着人群往村西走,靴底碾过满地纸钱。这些黄纸边缘泛着诡异的青,分明是锦衣卫殓尸房特制的镇魂纸。路过的每户窗棂都悬着琉璃灯,七七四十九盏,与寒玉洞中的布置如出一辙。
祭坛是口古井。
八个童男童女捧着青铜盏围跪井沿,盏中盛的不是酒,是泛着荧光的蛊虫。老妪的蛇头杖敲击井壁时,萧沉舟听见熟悉的碎玉嗡鸣——井底传来的。
"梅仙赐福——"
老妪拖长的尾音里,井水突然沸腾。村民们齐刷刷割破手腕,血珠坠入井口的刹那,有血色藤蔓顺着井壁攀援而上。藤蔓尖端卷着个白玉匣,匣中半枚碎玉正贪婪吮吸着鲜血。
萧沉舟的刀风劈开白玉匣时,整个村庄突然寂静。
老妪的脸皮簌簌剥落,露出底下年轻妖冶的面容——竟是玉玲珑!她脚边黑豹的独眼泛起青光,井中藤蔓如毒蛇缠上萧沉舟脚踝。
"萧大人好狠的心。"玉玲珑指尖抚过井沿血渍,"沈公子以身为饵引你来此,你却毁了他复生的机会。"
井底传来铁链挣动的巨响。
萧沉舟挥刀斩断藤蔓时,瞥见井水深处浮着半张苍白的脸——沈默的睫毛结着冰晶,心口碎玉正与井底某物共鸣。无数血藤从他伤口钻出,开出一树凄艳的梅花。
"他本就是梅仙娘娘选的活玉鼎。"玉玲珑的蛇头杖点地,村民们突然齐声吟唱起往生咒,"倒是萧大人你,青龙命格的血......"
刀光劈碎最后一个字。
萧沉舟跃入井口的瞬间,怀中的半枚昭雪令突然发烫。井水裹着碎玉红光将他吞没时,他听见三年前沈默在火场里的轻笑:"萧沉舟,你果然会追到地狱来。"
井底锁链尽头,沈默的腕骨正钉在青铜棺上。棺中女尸心口嵌着另半枚碎玉,眉心血梅与沈默的伤疤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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