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雪夜的书房突然静得可怕，李墨能听见自己血脉奔涌的轰鸣。玄霜剑柄的金乌纹章与青铜虎符严丝合缝，暗格弹出的瞬间，半卷《河西舆地志》带着腐土气息滚落案头。

"永隆十九年三月初七，玉门关外三十里。"柳文晦染血的指尖点在发霉的舆图上，那里画着个朱砂标记的狼头，"你父亲在此处斩杀突厥可汗亲卫时，穿紫袍的巫师正在祭坛上剜人心肝。"

李墨忽然按住腰间伤口——那夜陌刀留下的疤痕突然灼痛难忍。他记得黑衣将军的刀锋切开父亲铠甲时，月光正照在巫师高举的骨杖上，杖头镶嵌的蓝宝石与眼前虎符的凹槽...

"公子可知何为'匣中刀'？"柳文晦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舆图上晕开，"当年长公主将虎符一分为二，说若她遭遇不测，持剑者当..."话音戛然而止，三支淬毒的弩箭破窗而入。

玄霜剑出鞘的嗡鸣与铁器相撞的脆响同时炸开。李墨旋身将柳文晦扑倒在地，剑锋擦着他耳际掠过，削断的几缕白发混着毒箭钉入屏风。孔雀翎羽纷飞间，他看见刺客腕间的刺青——竟是御林军独有的狴犴图腾。

"好个'十万青锋指潼关'！"张图踹开房门的瞬间，乌木剑鞘已击碎第二波箭雨，"柳司马教得好学生，连大内的人都能引来。"

国公爷玄色大氅上落满碎雪，掌心躺着枚青铜面具。李墨瞳孔骤缩，这分明与禁足时往院里扔书卷的神秘人戴的一模一样。面具内侧刻着的星象图，竟与巫师骨杖上的咒文有七分相似。

柳文晦挣扎着爬向炭盆，将染血的舆图扔进火中："快记！狼头标记往东三十里有处废窑，当年你父亲埋下的..."火焰吞没最后几个字时，窗外传来弓弦紧绷的吱呀声。

李墨突然挽剑成屏，剑气激得炭火骤亮。玄霜剑映出梁柱间晃动的黑影，他想起舅舅教的"碎星步"，足尖点地时竟踏出柳文晦方才教的九宫八卦方位。剑锋刺穿横梁的刹那，血雨混着积雪泼了满室。

"好！好！好！"张图连道三声好，剑鞘挑开刺客蒙面黑布——竟是三日前来送野山参的兵部侍郎家奴，"文能破阵，武可诛奸，这功课才算圆满。"

五更梆子响时，国公府地牢传来凄厉惨叫。李墨攥着从刺客身上搜出的翡翠耳坠，这分明是母亲下葬时戴的陪葬品。地砖缝隙渗出的血水蜿蜒成诡异图案，恍惚间与记忆中巫师的毒阵重叠。

"陛下今早翻了潼关守将的牌子。"管家捧着鎏金食盒进来，掀盖时露出八宝鸭下压着的密信，"钦天监说荧惑星偏移了三度。"

柳文晦突然夺过李墨手中狼毫，在《漕运新政》抄本上狂书："金乌浴血之日，当查永隆十七年..."笔锋骤然折断，老文士盯着自己急速溃烂的指尖苦笑："他们给我下了孔雀胆。"

李墨劈开食盒暗格，滚出的不是蜜饯，而是半截刻着咒文的巫师骨杖。杖头蓝宝石与虎符凹槽完美契合的瞬间，玄霜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

皇宫角楼传来晨钟，皇帝抚摸着鎏金匣里的另一半骨杖轻笑："传旨，着梁国公即日启程巡视潼关。"他蘸着朱砂在《李墨诗稿》上批注，最后一笔拖出血色的狼头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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