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李二公子的眼睛偏向于凤眼，长而不细、温柔多情。

此刻，这双眼睛微微瞪圆，朦胧的水色模糊了少年意气，只剩下几乎化作春雨的柔情。李寻欢的心中满是欢喜与柔软，他近乎依恋的看着言思，心甘情愿的被她收入怀中，任由冰冷的手摸小狗似的揉过他的头顶。

“你愿不愿意告诉我。”

小李公子偏过头、躲开了鬼新娘越发狭昵的玩弄，他温和的似是个没有脾气的软包子一般，即使被逗弄是有些难堪了，也只是握住了言思的手，把每一根手指都束缚在掌心。

“什么？”

言思并不因为李寻欢小小的“叛逆”而恼火。因为她感觉到了某些不容忽视的、更了不得的存在。她的眼神戏谑，连红唇也仿佛带着笑意。

李寻欢的耳尖顿时热得发烫，脸上却还是能绷住一张正经人的嘴脸。只是……

小李公子悄悄向后挪了挪身体。

“一切事情。”

他已经做好了她会生气的准备。

“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了解。”

不单单只是了解。李寻欢想分担她的哀与怒，品味她的喜与乐。她的过去不乏明亮的色彩，在李寻欢得以窥见的、属于言思的少年时代，她冰雪聪明、真诚善良，有一颗与她的仙姿玉貌相称的、冰一样剔透又纯洁的心。可李寻欢也同样知道，言思的过去晦涩得即使诉与人说也难以一一道明。身体上的痛苦尚且没有人能感同身受，更何况是心里的折磨。

不能懂、不想懂，而且也早已经无人在意。

但是李寻欢并不是其中一个。

他想要知道、想要了解、想要去为她劈开乌云。

只要她还愿意相信。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的灵魂还会愿意去相信隔着一具皮囊的另一个灵魂吗？

与李寻欢想的差不多，言思立刻便冷了面色，柳眉皱起、红唇紧抿，森然鬼相隐隐约约就要浮现。可最终这副狰狞恐怖的面孔还是被言思压了回去，只眼尾有些血迹一样的红。

“李公子还真是热心肠。”言思冷冷讽刺道，原本莹润的贝齿变得尖利细密，声音也变得嘶哑。“只是岂不闻好奇心害死猫，李公子也不怕自己成了这短命的猫崽子。”

即使没有完全露出死时的惨相，言思此刻的样子也已经足够骇人。

她的眼睛赤红，脸上是好像一碰就会碎裂一样的裂纹，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在她脸上浮现。牙齿尖利细密，脖颈上是几道伤疤，还有缺失皮肤的地方、猩红的肌肉就这么暴露着，空洞的心口露着几根森白的骨头。

任何看到她的人都会意识到，这是一只恶鬼。

她并不柔弱，也不无害。鬼新娘蠢蠢欲动，随时都能把猎物撕成两半。

李寻欢却并不害怕她。

她身上每一处令人惧怕的地方，都是一次可怕的伤害。有着丑陋欲望的人把一个楚楚可怜的姑娘逼成厉鬼，然后又借着厉鬼的名头继续去伤害她。

他只觉得心疼。

但是她终归是更疼的。

小李公子无视了尖利的鬼爪，覆上了言思心口的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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