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镐砸在冰面的第十七声脆响惊醒了沉睡的江心。
王崽恒在上学的路上脖子上的绳子突然松动掉入了冰洞里。
王崽恒跪在泛着铁锈色的冰层上,军用棉手套的食指已经磨出窟窿,露出冻得发紫的指尖。
松花江在融雪期总像条蜕皮的巨蟒,冰层下暗涌的水流裹挟着去年冬天的秘密——半截红砖、生锈的轴承、还有那个雪夜被车轮碾碎的玻璃药瓶。
"叮——"
冰窟窿里突然泛起铜绿色的幽光。王崽恒整个人扑在冰面上,左耳贴着刺骨的寒冰,听见暗流中传来齿轮转动的细响。
当那枚铜听诊器头终于出水时,附着的水珠在零下十二度的空气中瞬间凝成冰晶,仿佛十年前杨星海睫毛上凝结的煤灰。
十五岁的少年对着铅灰色的太阳举起战利品。铜面上"杨振业"三个字正在奇异的光线下游动,化作三条银色小鱼,这让他想起五岁那年见过的奇景——暴雨后的检修车间,杨星海蹲在漏雨的屋檐下,用改锥在积水中拨弄三条被冲来的柳根鱼。
"你爸是陈世美!"记忆中的自己这样喊道。那时的杨星海突然从炸毛的野猫变成了生人勿近的小野猫,拿起的砖头始终没有砸下。
如果说王崽恒这些年最后的事是什么就是,没有当面给杨星海道歉,王崽恒始终很后悔说了那句话,虽然当时年少无知
此刻王崽恒摩挲着听诊器边缘的咬痕,越看越像虎牙的形状。
铁路中学的蓝白校服在江风里猎猎作响,机油味混着冰碴钻进鼻腔。
自从父亲升任机务段长,那件总揣着山楂丸的深蓝工装就被锁进樟木箱,取而代之的是挂满肩章的毛呢制服。
王崽恒把听诊器头揣进内袋,金属的寒意穿透毛衣,仿佛要在心口烙下一块青斑。
冰面突然传来危险的断裂声。在他身后三十米处,去年冬天捕鱼人留下的旧冰洞正在渗出黑水,像只缓缓睁开的恶魔之眼。
王崽恒抓起冰镐狂奔时,怀里的听诊器头仿佛突然发出蜂鸣,震得他肋间发麻。这诡异的声音与记忆中某个雪夜的汽笛声重叠——那是杨星海消失前夜,K7321次列车进站时的特殊鸣笛。
"前几天,我听你段叔说星海家搬去圣蓝市了。"锅炉房老张的声音混着煤块塌落的轰响。
段叔是一位很爱媳妇老实的售票员,如今上班已经二十了。
王崽恒握着火钩的手一抖,通红的炭块滚到水磨石地面上,溅起的火星在他虹膜上灼出七个光斑——正对应北斗七星排列的形状。
老张的搪瓷缸子磕在注水器上,缸壁上"安全生产标兵"的红字已经斑驳。
这个当年见证过砖头大战的值班员,此刻正用火钳从炉膛夹出块焦黑的铁片:"听说那孩子临走前那一天来找过你,发着高烧,嘴唇裂得跟旱地似的;眼带着淤青,说是撞上了晾衣架..."
蒸汽管道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叫。老张的瞳孔在弥漫的白雾中收缩成针尖,他干裂的嘴唇嚅动着,最终只是用火钳指向生锈的管道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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