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1)

第一章

白琼玉第一次见到昭华时，她正在修理自家院门的铰链。

狼尾短发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深灰色工装裤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线条像雁南市海岸线般流畅有力。

桓楼宇端着刚烤好的黄油曲奇凑近他耳边："昭华姐拆过三台发动机，上周还帮张奶奶修好了收音机。"

那是2010年的初秋，距离白琼玉父母在工地事故中去世刚满百日。

父亲最后签合同用的万宝龙钢笔躺在他掌心，镀金笔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昭华突然转身，扳手在空中划出银弧："要不要学修自行车？"她鼻尖沾着机油，笑容却比梧桐巷的阳光还透亮。

桓楼宇总是恰逢其时出现。

当白琼玉盯着钢笔出神时，少年会捧着围棋定式手册挤到他身边，薄荷香混着医院消毒水味淡淡飘来。

那是他跟着当医生的父亲去医院写作业沾上的。有时是块熔岩蛋糕，巧克力浆心总在白琼玉咬下第一口时缓缓流淌。

"你们家弟弟是块小海绵。"昭华跨坐在墙头点评，帆布鞋尖勾着工具箱。

她给白琼玉看自己的速写本，泛黄纸页上画满齿轮与海浪，最新一页却是他坐在窗边折纸鹤的侧影。

"教我。"白琼玉忽然开口，三个多月来第一次主动说话。昭华大笑着跳下墙头，工具箱里掉出半包陈皮糖。

他们真正成为朋友是在那年冬夜。

白琼玉缩在阁楼整理父母遗物，楼下来访的昭华突然抱着暖炉冲上来。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摊开建筑图纸，教他用圆规画完美螺旋线。"当年我妈改嫁时，我拆了整台钟表。"她指尖点在图纸中心，"每个零件都在正确的位置，时间才能往前走。"

桓楼宇端着姜撞奶出现时，看见两个脑袋挨在一起画星轨图。

白琼玉耳后别着支铅笔，昭华马尾梢沾了墨水，像栖着只蓝尾鸟

。少年医生悄悄把暖炉调高两度，在螺旋线尽头添了枚小小的红十字。

2013年校庆晚会，昭华设计的机械鸟装置轰动全场。

后台的白琼玉正调试控制程序，忽听帘外传来啜泣。

掀开一角，看见桓楼宇蹲在地上给崴脚的舞者包扎，月光在他颈间听诊器挂坠上流淌成河。

"你弟弟将来会是好医生。"昭华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递来的热可可杯壁上凝着水珠，"要不要去看海？"

他们真的在凌晨两点翻出校园。

昭华的改装吉普冲开夜色，电台放着歌。白琼玉攥着安全带看后视镜，桓楼宇在后座抱着急救箱打盹，睫毛在仪表盘蓝光里投下细影。

防波堤上，昭华变魔术般掏出三个手电筒："对着北斗七星编程吧，小玉工程师～。"

当三束光柱在夜幕写下首行代码时，潮水正将万宝龙钢笔的倒影揉碎又拼合。

白琼玉忽然想起父亲最后那个拥抱，皮革公文包硌在胸口，混着檀香与钢筋水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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