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五年前的冬天，姜诚被亲生姐姐姜篱指使的重型卡车撞下山崖，险些丧命，等他醒来的时候，姐姐、姐夫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的小外甥霖霖被送去国外的好心人家，他的父亲病重，没过多久也离开了。

　　姜默和唐修结婚后，就搬离了姜家大宅，这栋有一个城市商业中心那么大的独栋别墅，从此就只剩下姜诚一个人住了。

　　他有时候累极了，走在大宅里会出现幻觉，看到曾经安然美好的时光。姐姐姐夫在院子里的秋千旁逗着霖霖。姜默刚下班回来，推开轿车的门，霖霖一边喊着舅舅一边朝他扑过去。父亲拄着拐杖，一边浇他的花，一边不苟言笑地看着他们，眼神却是宁静温和的。

　　等他回过神来，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然后拎着刚买回来的种子和工具，到后院一处空地翻开泥土，小心翼翼地埋进一颗种子。

　　蓁蓁不要他送的花了，他就每天给她种一朵花吧。他一点经验也没有，不知道能不能种活，也不知道如果有朝一日蓁蓁又愿意要他了，会不会喜欢这个小花园。

　　种下了第一朵花，他又满头大汗地，手工搭起了一个给未来的小花园挡风遮雨的棚子。

　　最后他腰酸背疼地躺在旁边的长椅上，戴着耳机一边听今天的经济政治新闻，一边看着天空数星星。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余生大概就要这样度过了，心脏好像忽然被什么东西剜得空荡荡的，很疼很冷。

　　他如果现在死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呢。

　　怎么忽然就，谁也不要他了呢。每天下班的时候，华灯初上，万家灯火，姜家大宅里没有人点一盏灯等他吃饭，哪怕只有一碗素面，或者几只饺子也好。

　　再也没有了，不会有了。

　　眼眶很酸涩，好像又要有眼泪涌出来，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坐起身，用力揉了几把眼睛。

　　不能再哭了。

　　并不是没有人需要他。长海那么大的商业集团，成千上万的员工要靠这里的一份工作养家糊口，他不能总是自私地只想自己。

　　这个世界上比他不幸和艰难的人还有很多很多，他不能这么自私。

　　姜诚抹了把脸，把手机拿起来。虽然他头昏脑胀看不清来电显示，但他心里笃定是罗钦，是罗钦把明细清单发过来了。

　　“喂，清单好了吗？”他一边接电话，一边从公文包里扒拉出他的手提电脑，那边却一直没有回音，“罗钦？”

　　那头又安静了一会儿，响起了唐小栗脆脆甜甜又有些胆怯的声音：“橙子叔叔，清单是什么？栗子没有。”

　　姜诚张了张嘴，喉咙却哽住了，一声“栗子”在里面卡得死死，半天都没有喊出来。

　　唐小栗又道：“橙子叔叔，妈妈好像生病了，你能不能来看看她呀。”

　　“啊？”姜诚急促地应了一声，随即呛咳起来，他努力忍着，嘶哑艰涩地问，“栗子，别害怕。告诉叔叔，妈妈现在还好吗？”

　　唐小栗停顿了一会儿，声音开始有些克制不住的颤抖：“妈妈睡着了，但是她身上很烫。她也跟我说不要害怕，她睡一觉就好，可我还是有点怕。”

　　“好，栗子别害怕，叔叔现在赶过去……咳咳——”姜诚咳得厉害，喉咙里满是血腥气，他咬着牙咽下去，“叔叔、不挂电话，你要是害怕，随时跟叔叔说话，叔叔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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