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寒山已经彻底静了下来。
寒山本就不是什么喧哗的场所,寒山上养大的孩子们也大多都是安静的。唯有在傍晚到入睡十分能有些人声窸窣。而现在,连这点人声也不曾剩下了。四周一片寂静。
忘尘穿着里衣躺在床上,他的手依旧放在腰腹上,而他的枕边,放着一面黑漆漆的,小小的镜子,看起来十分不起眼。
离落雪是个聪明人,她没有趁机劝服忘尘使用那面镜子,也没有说什么并无实际用处的风凉话安慰忘尘。她只是陪忘尘坐了一会儿,说了些无关的闲话,诸如寒山的伙食与趣事,算作是两人之间难得的放松,让紧绷的神经能稍稍缓解。
随后她便离去,只是在离去之前,她对忘尘道:“你我皆是独立的个体,我与观微不同,你并非我手中的刀,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我相信你。”
忘尘垂下眼。
那时他手中有一杯茶,刚刚倒上没有多久的。他也给阿雪倒了一杯,虽说以阿雪这样的身形,小孩子模样的,应当少喝些茶水,但是他还是倒了。他说不清缘由为什么这样做,或许只是因为之前揽云夸过茶水不错。
阿雪也欣然接受了,喝了。
不过孩童的容貌不似少女阿雪那般会容忍,那张婴儿肥还没有消下去的脸蛋上,眉峰皱起,一脸委屈。她道:“果然我还是喝不惯这种东西啊。”
忘尘失笑。随后她便离去,说了那些话。
忘尘看着关上的大门,只觉得那颗已经不跳动的心脏似乎迸发了温热的血,沿着四肢百骸流动,比手中的茶还要暖上三分。
他将茶水饮尽。
“确实有些苦。”忘尘喃喃,毕竟之前他未曾给壶中蓄水,而这壶茶自己已经喝了许多,后来被揽云倒出去了部分,又被他倒了两杯给自己和阿雪,几乎快见底了。浓厚的茶汤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自然会发苦。
不过入口后,忘尘却又品出了淡淡的甜味。
这甜味直到他躺在床上,枕着月色闭上了眼睛,都未曾消散。
他没有睡去,而是想着同伴。不知道孩童似的阿雪趁着夜色行至何处,不知道罪林之中的苏怀羽和无嗔又经历了什么。不过……按照阿雪带来的消息,罪林里的雪应当比之前要小了很多,终有一天它会完全消散吧。
忘尘想象着那个场景,罪林中的积雪完全消融,只留下一片干净的土壤,会有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林叶间穿过,落在罪林之中。
那处其实很清静,或许以后可以将那些不该存在的屋舍尽数推倒,重新建一些新的,立于其上。那处可以让弟子们去修行,去放松,去交流。让寒山和罪林有一丝生机与活人气。
他翻了个身,继续想。
如此看来寒山在人间界做的这些事情,所谓的九天之上的神灵也并不知晓,那寒山之巅的建筑究竟又有什么用途呢?厚重的门扉与墙壁,甚至比起罪林更像是关押赎罪之人的地方。不知道阿雪进到那里以后,会不会整个推了,和山下一样重建……
他一点点陷入睡眠。
虽然他知道自己其实不需要这样,但是十多年来的习惯促使着他这样做。似乎这样睡过去,他就会腐烂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他想,他明天要去做一件事情。
希望这件事情,不会影响阿雪的计划。他想对得起阿雪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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