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日子里梨园行里唱什么戏都是早便安排好的,除非有手笔大的客人额外改了,今儿还未开场便听说有人点了一出百花亭。这戏阿七也是学过的,开面描眉化唇一套功夫下来简直行云如流水。
西装早就绣好了放在一旁就等着一会唱罢交给兔儿爷了,阿七还偷偷在领口内测绣了个小巧的兔头那神色和他主人像极了,想着兔儿爷看到时的表情他便暗自窃喜。
阿七的桌上摆着各种瓶瓶罐罐,油彩眉粉口脂都在其中,还有个小小的兔子坐在镜前看着。
那是兔儿爷亲自安排的位置,兔儿爷说:“我每天都只能见到你这么一会,在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它替我陪着你,你说好不好。”
阿七说好。
于是这兔子就常住在这了。
百花亭这折戏讲的是唐玄宗约杨贵妃设宴百花亭却转幸江妃宫便有贵妃醉酒这一名,贵妃醉后春情顿炽放浪形骸,若遇恶劣之花旦演之描摹过当直令人做恶三日。阿七倒是并不担心,左右只是一出戏罢了。
待台上高力士裴力士同白“请!”阿七于后台亦白道:“摆驾!”而后携宫女太监同上前台。
这台是真的很高,站上去满众宾客尽收眼底一眼便看了个清楚明白,他没来,阿七心里念道。
眼眸微阖一转晶便是那贵妃现世:“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
“你敬的是什么酒?”阿七调还没落下去自边上窜进来个小厮附下身同一女子低声说着什么,那人竟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李奶奶怎么会舍得将哥哥送出国!定是你诓我,待我回家见着泽哥定要治你的罪。”说着那女子便冲了出去,引得周围人侧目。
正此时高力士唱道:“通~宵酒”
一时间阿七竟不知以何种表情唱出接下来的这段话,是些许幽怨怅然还是愤懑:“唗!呀呀啐!哪个与你同什么宵!”
听戏的人可以离场,唱戏的人却得撑着唱罢。至戏尾一句:“骗得我欲上欢悦,万岁,只落冷清清独自回宫去也。”竟是将贵妃醉酒怅然唱了个十成十出来一时间满座叫好。
待阿七谢了幕顺着人群到了后台,坐了下来才有半分实感。人是坐了下来可心却不知悬在哪儿了,那感觉慌急了就好似他将什么东西落下了,什么东西呢?
他猛地站了起来:“钗呢?我桌上的玉钗呢?”阿七胡乱的在桌上摸索,抽匣里是空的,西服也叫他抖开来回翻找,没有,哪都没有。他似乎终于找到了哭的理由,妆还未来得及卸那泪划过粉的白的晕出一道道花色。
一旁不知何人打趣道:“咱七儿这可真是爱玉成痴了啊。”
琴姐儿应了一声:“可不是嘛,这钗我刚才还见着了来着!我想想……刚扮青衣的少了个头饰试了一下放在……哎呀,这不在这桌上呢么。”说着琴姐举起玉钗忙走到阿七面前,可阿七仍是愣着流泪,他又晃了晃手上的钗:“阿七,你的玉钗。”
那雾色蒙蒙的眸子跟着玉钗也晃动了两个来回,才像是回了魂。阿七握上他手里的玉钗喃喃道:“我的。”那钗子被他护在胸口仿佛抱着什么一样,他又低喃一遍:“我的。”那声音委屈极了又带着点哭腔,似是在责怪,你怎的让我平白担心了这么久啊。
夜里阿七睡得极不安生,就好似他离开家的那个夜晚,忐忑迷惘,只是当时他握的是那两个鸡蛋如今攥的却是这支玉钗了。熬到天色擦亮阿七便起了身,穿的是水青色的旗袍贴的两鬓片子在头顶梳了个发髻簪的是白玉钗,待弯腰拿了倚在门边的油纸伞这才推门出去。
阿七上了个黄包车说要去荷花池,师傅也是个热心的:“现下去荷花池啊那花早就败了,可别扫了您的雅兴。”阿七摇了摇头说了声无妨,那师傅见他没有兴趣多说也就不在搭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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