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相府两月而已,公子就变了许多,很得青黛之风,可知什么地方养什么样的人,南橘北枳,诚不我欺。”
“南橘北枳?”索欢笑笑:“有什么不好,论世之事,因为之备,世情诡吊,幻化无定,唯有应时而变,方乃存身之道。”
无忧轻叹道:“公子说的是,如今我们诸多掣肘,自顾不暇,确是不能再顾及旁人。情到浓时情转薄,来日他飞上枝头也好,默默无闻也罢,公子总要做一个了断的,我只望公子能等到彼此情薄时再做这个了断,于人于己都好。”
否则,难保早年两败俱伤的惨剧不会再现——但这个,他多半不愿想起,所以无忧只是在心底说说。
索欢微一点头,牵起无忧的手,在雪中缓缓前行。“我晓得你心底里不喜欢,但你要信我,他那人性子里很有几分刚毅,绝非软弱无能之辈,区区情殇,还不至于就伤了他。”
“我只怕伤了你,旁的也无甚关系,而且……”她顿一顿,略带欣慰地看着他,“公子如今一心求生,无忧很高兴。”
索欢扯了扯嘴角,望着前路,道:“雪大了,咱们快走吧。”
却说碧萝苑,宛淳等几个小丫头在园子里打雪仗玩儿,见无忧回来,先每人一个雪团子招呼上去,打得无忧直躲。闹够了,无忧拍着身上的雪沫笑道:“孩子心性,也不怕手冷,快进屋去烤烤。”
宛淳亮出双手,红成萝卜样,“不用的,我们已经跳了好一阵子,一点都不冷!倒是公子和姐姐,快些进屋换了湿鞋袜才是!”
晚饭早已备好,全在锅里焖着,婢女们摆上饭食,无忧看向宛淳,见她若无其事地摸着头上银钗微微点头,遂放下心来。寂然饭毕,雪夜无事,干坐着也冷,索欢早早上床,一床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无忧怕他太早睡去,不消食,便有意和他说些闲话。
“公子说那人叫秦风,倒叫我想起一篇诗,很是贴合此人与公子。”
索欢托着下巴凝神一想,笑道:“莫不如《蒹葭》一篇得其意耳。”(《蒹葭》出自《诗经。秦风》。)
“公子聪慧。”
“无关聪慧,”索欢把发丝别到耳后,“你不知道,今日从他这名儿生出多少花样。”
宛淳进屋添炭听到了,偏着脑袋问:“公子和姐姐在说什么,蒹葭是什么?”
“嗯,就是在说一个人看中另一个人,却怎么也追不到的故事。”
宛淳听了解释,恍然大悟道:“求不得啊!那岂不是很辛苦?”她皱着小脸,唉声叹气地出去了。索欢盯着被面上的缠枝花,笑容淡薄:“可不就是辛苦么?我不是伊人,他本用不着追寻,即要追,当然只有求不得,只有辛苦了。”
屋外风雪凌冽,呜然有声,仿佛沉闷压抑的悲吟。屋内红烛滴泪,一室寂然,索欢的发散着,顺着背脊流淌至枕上,铺陈开来,额发本是有意修短,如今也长了,稍稍低头便会挡住脸颊。漆黑的发丝笼着他的面庞,遮住了轮廓,亦模糊了神情,只能见着一双极美的眼睛,却无悲无喜,悠远而沉静,较之屋外飞雪,更见凉意。
无忧记得初见他时,他还是弱质少年,面容朗润,顾盼飞扬,如何就长成了现在这般阴柔撩人的模样?可知年岁不仅刻蚀心性,亦雕磨容颜。
无忧盯着他,眼前的脸慢慢和记忆中那张稚嫩的脸重合了,隐隐有竭力忍耐的呜咽和一声声沉重粗鲁的撞击,肃杀而惨烈,突然又有纷乱的尖叫、嘶鸣、低吼直贯双耳,真实得可怕。无忧一个轻晃回神,只听屋外风雪声中果然隐着一片嘈杂,锣声此起彼伏。
片时,一个小婢探头进来,“欢公子,管事派人来传话了。”说着掀开门帘,只见一个小厮模样的小孩子垂手立在门边。
无忧忙起身:“进来坐着说,无事的——快倒上滚滚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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