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之所以能许下那么重的誓言,只因为是年少而已

看样子他是赶上了这场带着浓重的寒意的秋雨,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雨水浇透,紧紧地贴在身上,用玉簪轻挽的三千墨发此刻也再不见往日里的飘逸,湿嗒嗒地垂在肩膀上,垂坠于后背,雨水顺着他的脸侧一滴一滴地滑落下来,滴落在地上,胸膛上下起伏着,显得分外的狼狈,让回头的顾安娘望见他这般模样的同时竟然愣在了原地,说不出是种怎样的心情,大概也是震惊居多吧。

在她心中一直恍若降世谪仙的战北夙,一向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战北夙,一向温和安静的战北夙,即使是被她捉弄时生气也仅仅微微颦眉的战北夙,那个会笑着温柔地帮她整理凌乱的发髻的战北夙,顾安娘从未见过他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而此刻战北夙脸上却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慌乱,他的慌乱毫不掺假,就像个找不到归家的路途的手足无措的孩子一样。

哪里还有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模样。

原本轻微跳动的烛光在他开门的一刹那剧烈地抖动着,虽然下着大雨,月光却依旧清淡。

顾安娘:阿夙。

顾安娘望着他,从开始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轻轻地唤了他一声,然后赶忙跑到他身前,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顾安娘:阿夙你怎么来了?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淋雨过来,也不知道带把伞么?你身上都湿透了,进屋来,小心染了风寒……

顾安娘一出口就絮絮叨叨的,仿佛他们两人是相处多年的夫妻一样,手在战北夙的衣服上摸来摸去,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

战北夙低着头望着她没有说话,在她抬眼望他的时候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狠狠地让她鼻尖撞在他的胸膛上,疼得顾安娘顿时眼中充满了盈盈的泪光。

顾安娘:阿夙……

北燕皇帝:别说话,安娘,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战北夙的声音几近沙哑,他紧紧地搂着她,似乎想用尽力气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着,顾安娘听着他心脏因着剧烈跳动而发出的声音,心里越发地不安。

阿夙这是怎么了?

她心中疑惑,却是应了战北夙的话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任由他抱着,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像只温顺的小猫似的显得格外的乖巧。

她伸出双双手缓缓地环上他的腰际,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他似的。

战北夙感受着怀中人儿小心翼翼的关心,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嗅着她发间传来的淡淡的香味,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味道,似茉莉又似玫瑰,很是清淡好闻,香气怡人。

拥着顾安娘的这一刻,战北夙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他想一直一直拥着他,感受着她存在于自己的生命里,感受着她发间的味道,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温暖直到天荒地老的那一天。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没有所谓的江山社稷,没有所谓的道义,也没有所谓的责任,他不用挑起重担,他此刻是真正为自己活着的,他能够静下心来感受自己的心跳,感受着怀里的人儿的心跳,仿佛整个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般,时间都在他们的身旁凝固,他可以心无旁鹜地拥着她,似乎她就是他的整个天下似的。

门外大雨滂沱,在门口相拥而立的两个人,从外面看进去只能看到战北夙一个人的身影,他们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内,心却是贴在一起的,心却是那般的贴近。

其实战北夙在害怕,从太师府出来他就一直在害怕,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即使是小时候父皇将他送到大夏为质他都没有这么害怕,那是一种害怕失去一切,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恐惧,他害怕失去顾安娘,他怕顾安娘若是知道了他要娶别人为妻会离他而去,他怕面对顾安娘那双总是映照着他模样的眸子变得再无光彩,他害怕他会亲手杀死那样纯净的顾安娘。

战北夙害怕极了,以至于他抱着顾安娘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感受到战北夙不寻常的发抖,顾安娘担心地皱起眉开口出声,

顾安娘:阿夙,你怎么了?怎么全身都在发抖?是不是沾染了风寒了?阿夙?

顾安娘想从他的怀里出来,却被他紧紧地抱着挣扎不开。

北燕皇帝:我没事,安娘,我没事,还好你还在我身边儿,还好你还在。

战北夙喃喃道,感受着她的挣扎,嘴角缓缓地释放出一抹笑意,那笑里有着十足的满足。

顾安娘:阿夙你说什么呢?我能去哪儿,我当然在啊,逆这是怎么了?你快放开我,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沾染了风寒了?你淋了雨。你怎么淋雨啊?

顾安娘挣扎得越发狠了,可是战北夙就不放开她,反而将她拥得越发地紧了,倒是有些任性妄为的意味,很孩子气的行为,也只有在顾安娘面前战北夙才会这般的任性,因为在以后几十年漫长的时光里,再没有一个人能让他露这样出孩子气的一面,也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这样紧紧地拥着想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变成自己的一部分,也再有没有人会对他带着责备的语气在他怀中挣扎着而他却充满了幸福的感觉,再没有了,错过了那个人就再也不会再遇见了,战北夙的温柔只属于顾安娘一个人,战北夙的任性、心疼也只属于顾安娘,换句话说顾安娘的离去也就将战北夙的温柔,任性和心疼都给带着远去了。

顾安娘走到哪里,战北夙的温柔任性就会被带到哪里,顾安娘下地狱那么他的温柔任性就会被带进棺材里,世人再也看不到这位帝王温柔的一面了,以至于在后来那漫长的岁月里,慧帝战北夙留给人的印象都是一位不苟言笑的帝王,他不至于暴戾不至于残忍,但至少是冷漠的,再没人看到他真心地微笑的样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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