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记得绿罗裙（一） (2-1)

沈怀玉认识如英的时候，她才五岁，小小的一只，穿着蜀锦制的襦裙，梳着精致的双鬟，鬟上扣着一对金流苏，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可爱的不得了。

大舅父让她带着这个漂亮的小娃娃去玩，她十分高兴地伸出手，这个小娃娃却朝后一躲，不愿意让她牵。

她以为自己是被嫌弃了，眼圈瞬时就红了。

崔叔父摸了摸她的头，解释道：“小妹妹被叔父和叔母惯坏了，胆小怕生，等你们混熟了，就好了。”

怕生可能是有的，可胆小······沈怀玉发誓，她就没见过比如英胆子还大的人。

她们被婢女领着去园中嬉戏玩耍，可不到一刻钟，如英就溜走了，只留她一个人在亭子里吃点心。

幽州地僻，又多战乱，荒芜凋敝，军粮供应艰难，纵使家中可以甘旨肥浓，浆酒霍肉，阿母依旧恪尽节俭，绝不许铺张浪费，除了大母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其余人每日不过两荤两素，点心饴糖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到了大舅父身边，她就格外贪嘴。

于是梁氏几位旁支的女孩常常笑话她是幽州穷地方来的乡佬，饿死鬼的投胎的穷酸云云，彼时舅母卧病，舅父忙于外务，她牢牢记得阿母临终前的遗言，要乖乖听话，不能给舅父舅母添麻烦，所以她只听听就算了，从不去长辈面前告状。

那些女孩见她如此，就更加起劲来奚落她，欺负她，有一次差点都动起手来，直到她的傅母搬出舅母来，才将她们吓退了。

她那时年纪小，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女孩要合起伙来欺负她，还是后来如英告诉她的：“还不是怕你抢了她们的食！阿伯没有儿女，收养这几个旁支女孩，就是为了将来联姻，偏你这亲外甥女来了，将来自然是先紧着你挑，才轮得到她们！”

见她还是不懂，如英便举了一个最好的例子：“亲女不得用，自然就由从小养到大的外甥女顶上了，譬如皇后宣氏，不就是老乾安王的外甥女么！”

“不过，你也是的，她们第一次欺负你，你就该狠狠还手打回去，闹场大的，她们知道你的厉害，往后自然就不敢再欺负你了！”

可她那时候哪里知道这些，只能咬着点心，听那些外姊妹的屁话：“瞧瞧这吃相，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伯父与伯母没有给你饭吃呢，真丢我们梁家的人！”

“大伯父叫你招待客人，客人呢？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吃，真是再怎么样，也改不了这副饿死鬼的样······唉哟，谁打我？”

一颗金珠骨碌碌地滚到地上，假山上露出一个头，小女孩指着她道：“骂回去！”

她愣了，放下啃了一半的点心，张开还带着碎渣的手：“妹妹，假山上危险，快下来，我接着你！”

如英非要她骂回去才肯下来，她实在骂不出来，吭哧了半天，才学着大母的腔调道：“丧了天良的黑心坏种，小王八羔子······”

如英笑着拍手道：“骂得好，就这么骂！”

那几个女孩哪里听过这种直白的粗话，气得涨红了脸，扑上来要教训她，还有几个伸手就去拉如英的裙子，要把人从假山上拽下来，一边伸手还一边喊道：“你个商贾人家的弃婴养女，怪不得和这个小穷酸混在一起，臭味相投，一丘之貉······”

不愧是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孩，骂人都会用成语。

她顾不得自己身上挨了几下，去撞那个抓如英的人，她年纪小，但力气大，一下就把人推在地上，叉腰道：“不许欺负妹妹！”

结果下一刻，就被人从后面撞倒了。

如英又从锦囊里抓出几颗金珠，用弹弓狠狠打了回去，恶狠狠道：“还不去叫人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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