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举人的赶考笔记（十）

离开市舶司，余小鱼也不再耽误，此地靠近东海岸，她便去最近的青萝街吃过午饭，稍一歇脚，带着辽州的海域图徒步走到了石门镇外三十里外的一处渡口。日暮西斜，余小鱼在辽州已待了将近一日，除了此处与张琳所上赋役不符的物价外，似乎一无所获，很多事还要等待见到张宜大人才能明了。此处无人，她也不再紧绷，直接坐在临岸的沙砾上，海风阵阵，依稀可见远处星星点点的岛屿，和家乡的鸿泽湖畔还是大有不同，她已然有近一年未能回家了。

斜阳倒映，远处水天相接处竟慢慢浮现出似有若无的影像，仿佛凭空出现在海上一般，初时只见山丘样的土堆，细看堆积如山的沙土四周，还架起了数座梯楼，梯楼上下，数不清的人影在其间往来劳作，如蚁族迁居，绝不是一个小工程，莫非是建造天外琼楼？余小鱼看得痴了，想要挽起裤边走近，看的更清楚些，残阳西沉，恍然之间浮现的影像便渐渐淡去，未至一时半刻便消失得毫无踪影，余小鱼绝不相信这是自己凭空的幻像，奈何海浪湍急，天色将晚，只好尽快穿系鞋袜，赶忙回到住处。

到达辽州城的第三日，余小鱼仍旧没有等到市舶司的传讯，前日傍晚看到的海市蜃楼，余小鱼总觉得有古怪，她实在不愿再枯等下去，固然轻率了些，她也决定带着殿下御令直接前往辽州府，见不到朝廷直属的市舶司长，这个辽东府令她总可以询问一番，且看这遍地白银，海外开矿他如何解释，欺瞒朝廷擅自采矿，坐实了当以谋逆论处，可不是税赋短缺这般简单？临到辽州府衙，忽又顿住，公主委任自己一人前来查案，所求不过了解辽州赋役与新罗贡目不符的事实，张琳任辽州牧五年有余，岂是这般容易为自己所擒，到时打草惊蛇淹了真相事小，自己一个新科举子，被杀人灭口，客死异乡岂不窝囊？于是止住脚步，不若先回邸店休整再从长计议吧。

余小鱼有意节俭花费，待走回旅店已逾午时，匆忙在店内要一碗面，此时旅店大堂仍旧客坐满盈，不过一南郊小店，来客皆身披绮秀，珍馐美酒，余小鱼终于觉醒何处不对，自她进城以来，鲜少见到布衣粗服的贫苦人家，纵使辽州占尽地利，民众富庶，也不至于全城均富贵，上京与之相比都遥遥不及，这其中原由定然也只有府尹知道。

“请问余婴大人可是留宿此处？”自己当时在信访中留下姓名住址，张宜大人此时终于是看到了，余小鱼也不在耽误，几下吃完碗中几口面，便随意收拾好，携御令随那府吏走了。

坐车片刻便到了市舶司，司长张宜大人亲自来迎，余小鱼反倒不自然起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下官不知长公主殿下钦差到此，有失远迎，还望余大人不要计较。”什么钦差，自己不过借的公主御令，狐假虎威罢了，这官场中人着实会说话，

“张大人太客气了，”余小鱼边说边轻呷一口茶“钦差算不得，小可不过替殿下跑这一趟，向张大人问些实事罢了。”“大人请讲，下官一定字字不假。”“好。那敢问张大人，市舶司掌辽东往来汇兑，现今新罗铸币一吊，可换得大梁几吊铜钱，又得几两白银？”“回大人，自陛下即位以来，新罗汇兑一直是两吊五版，而一两白银需五吊铜币，折合七吊五版新罗币，偶然波动，少有影响。”

“可照大人的说法，城中柜坊予新罗人的白银让利可是极为丰厚啊，且这辽州城中各类吃穿用度，皆以白银计价，折合铜币则百物皆贵，计新罗币更是天价，你敢说不是偷改汇兑，扰乱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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