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边有了一线熹微的明亮,却是可怜得只堪堪能与本就稀薄的月色争辉。借这一线之光,唐九发现自己的视力又恢复了许多。
比如当下她低下头,竟然能看见这个男人睁大了浑浊的、遍布血丝的眼睛,他惊讶而疑惑地瞪着她。
唐九咧开嘴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我们有些相似……你有些可惜。”
她最后还是走上了那个长梯。
玉佩触及门锁的开关,门发出吱呀的、腐朽的声响。唐九走出了门,方才回望一眼这片名叫‘五、二’的地方。
她转瞬间觉得自己幸运。昨日她陷于黑暗之中,而如今她的视力将将恢复,她不会失去她的视觉。
方才她左侧的手臂被震颤得麻痹,抬起都有些费力,而如今已微微有些知觉,应当也不会废掉。至于身上的伤口、跌打磕碰的淤血和红肿——总是会好的。
她如此想着,却在那扇门终于关阖的一瞬间咳嗽起来,然后她脱力般地跌在地面上。
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混沌,大抵是鏖战过后气力耗散过多,已经过了极限。她强撑着不肯闭上已经打架的眼皮。然后她听见了声音——
依旧是那沉闷的、不像活人走路的脚步声。
再然后她看见了黑袍和长靴停在她面前,就在她头颅的不远处。
“教主,这次的时长——十四个时辰零三刻。”
唐九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可随后又觉得自己特别可笑——时间短了,能说明什么呢?这本来是一次莫名其妙的惩罚。人何必要从莫名其妙里收获成就感和安心?
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心地挪动脱力的四肢,整个人转动身子,仿若吃痛般捄在那里——实则,她想起了自己锁骨处的印记。
她无法确定那上面盖着的粉末还在不在,但她知道如果当下被人提起来检查,她躲无可躲,更无从申辩。
“去下面清查。”教主的声音在她头脑上方好高的地方响了起来。单单是听见这声音,就仿佛坠入了深渊。
侍从安排的人手很快地行动起来。唐九迷迷糊糊地听见高台之下传来交谈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计数什么,此外,还有教中的侍从,提着麻袋往返。而烛阴教主就沉默地站在原地。
唐九没有抬过头,但她偶尔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背脊上。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
直到一个侍从从门后走了出来,唐九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这个侍从用有些机械的嗓音汇报着死伤数目。
‘十二’。
教主很是冷漠地‘嗯’了一声,又道:“再搜索各处,清理其他的死伤情况。”
侍从恭敬道:“是,其他地方的伤亡情况,是否还需计数汇报?”
“不需要。”
侍从依言离开,而烛阴教主的目光又落到的唐九身上。
“站起来。”他如是命令着。
唐九伸出自己的手臂,似乎用了些力气,随后,她又卸去仅有的力气,依旧匍匐在地。
她是在... ...抗命。
“鬼衣角,这就成了个废物吗?”烛阴教主依旧高高在上,他用平静的声音说出极具讽刺的词汇。
唐九笑了,她用干燥的声音慢悠悠地:“我是废物,烛阴上下,谁又不是呢?”此言一出,愣是将旁边候着的、一直安安静静全无存在感的两个侍从吓得冷汗直冒。
唐九忽而又收敛了笑意:“也对,您大概是以兵械的维度来判定的,还真说不准……”她的话却像是石子投入深渊,一点水花都不曾激起。
烛阴教主只是很庸常平静地说:“这么多年,你却像是第一次看明白。”
唐九的声音很细微:“明白……可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如果你真的想明白了,就应该知道,你本就不该问出这三个字。或者你若是实在困扰,就把一切都当成任务,或者说惩罚,任务和惩罚的原因,需要继续深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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