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之前看他踹被子,大致也瞥见过零星春光。唐九原已做好准备要捧场给他吹个口哨了。可声音到嘴边却停住了。‘真刀真枪’这个词汇闯入了她的脑海中。
男子的身形结实颀长,相较骑射夫子乔恒的大块肌肉,他的肌肉偏薄,却漂亮、真实而极具力量感,显然是真刀真枪练就的。但不仅如此。谢子叙肩膀上,可见一处暗红的长疤,而胸前,也有三道深重的印子。还有……衣物挡掩着的,他腰间好像也有一道伤口。
灯影是模糊的,唐九看不清他身上是否有更多细小的伤疤。她毫不避讳地抬眸盯着他的身形和疤痕。
“……这疤真是漂亮。”她似乎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谢子叙微微惊诧,随后,他拢上衣衫,收拾齐整,借着飘摇的灯光也打量着对面的人。父母、兄弟、将士,见过他伤疤的人并不少。有人见之惊惧,有人直乎可惜,有人问他是否疼痛,有人关切是否会落下病根,但……以寻常之语气,夸赞疤痕漂亮的人,楚婴真是头一个。
谢子叙嘴角不免勾起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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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也有上钩的时候。
唐九坐在桌前,托腮想着。谢子叙这厮,原本老谋深算,魏逸名那边频繁招惹也引不出他多显露半点。今日之所以突然给她看这些,莫非就是被她刚刚随口一句‘昔日我心下尚存疑惑,但今日得见公子手笔,倒多信了几分名副其实。’激出来的?看来这些世家公子,最不能容忍的大概就是被人说军功作假了吧。
唐九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谢子叙,其实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自他回到都城,揣测、挑衅、怀疑、猜疑和流言蜚语如影随形,他早已习惯于沉默以对,泰然处之,被那些人当做军功作假、当做绣花枕头,乃至于当做一个废人,又有何妨呢。
可今天他却实在忍不住多说几句。或许,是因为阿婴是难得的、被他正视、认可乃至欣赏的对手吗?
灯光幽微,唐九看不清谢子叙的表情,却听他似乎是笑言道:“不知为什么,我似乎不希望阿婴继续对我有什么偏见。”他停顿片刻,又道:“阿婴,我们来讲故事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松泛。
“……故事?”
谢子叙似乎笑了一下:“对,无关紧要的事,就当做是讲讲睡前故事,如何?”
唐九尚未反应过来他是唱哪出,谢子叙却已松松散散地开始讲他的故事:“不足五岁时,祖父携镇北王府阖府上下搬迁去了北疆,我的记忆里只有漫长的路途和劳顿的车马,之后,我便在那里成长。谢家世代尚武,加上北疆战事频繁,谢家男丁又不多,所以我年纪稍长便在军营习武,没过几年,便上了战场。祖父和父亲都曾告诉我,没有真刀真枪,永远成为不了男子汉。那些传言我有所耳闻,说我初战即领兵,迂回取胜。但实际上,我最初上战场,是跟在父亲的队伍里作为寻常兵士上阵搏杀。此前我刀剑练了不少,但从未杀过人,也没见过杀人。那天,在战场上,处处是飞扬的沙土和鲜血,我从没见过那么多血,从没见过被切掉的、血肉模糊残肢和裸露出的白骨,我听着刀枪碰撞的声音、哀嚎怒骂的声音,听着头盔里回响着呜呜的声音,像是鬼魂的低吼,又好像是我在耳鸣,说来丢人,当时我直接被吓傻了,举不起刀,腿也发软,甚至,我想转身跑掉,却发现迈不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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