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雨甘霖（18）

辰月提着灯，跟在嘉月的身旁，一脸焦虑看着他背着气喘吁吁的苗葵。

充斥寒意的冬雪，飘在三人的身上，瞬间化进衣服里，也好在衣服足够保暖，不至于受寒，可也拦不住雪水打湿头发。到医馆，三个人的头发上都滴着水。

嘉月把苗葵放下，让他平躺在垫了垫子的竹床上，转身去问郎中要垫付多少钱大概，郎中不答，而是走到他的身上，把他浑身都摁压一遍，而后表情凝重，盯着他额头上的汗水。郎中转身走到嘉月身旁，看着他不耐烦的表情，怯生生说：“不太好说，他这个伤有些严重。”

嘉月更加厌烦看一眼苗葵，说：“真脆弱，跟个小娘们一样，我不就轻轻碰了你一下吗？怎么就严重了？”在他心里，严重得是骨肉分离，得像黄醅一样，痛不欲生，其他的都算不上严重。可那时，他自己用了几分力度，他比谁都要更加清楚，若不是辰月在场，苗葵就是第二个黄醅。医馆不用来，直接埋土里。

郎中完全不想再跟嘉月有交谈，只希望这尊大佛赶紧离开他这个小小医馆。他把嘉月上下打量一番，看模样也是个公子哥，欠钱不还应该不至于，不如就让他先赊账，他开口：“不如你们把人先放我这儿，等你们有空再过来找他。至于钱，大可等下过来给我。”钱不钱他已经无所谓，只要他赶紧走就好，他真怕他一个不高兴把自己医馆拆了，本就是小本买卖，可不想得罪什么大人物。

嘉月点点头，他也不爱待这里，一股子草药味，刺鼻的很。他先把身上不多的钱拿给他，说：“先垫付这些，其他的就下次补给你。”他转而又轻声细语对辰月说，“夫人，外头冷，我们早些回去才是真的，你身体弱，这寒冬腊月的雪可不比初春的雪，妖得很。”

妖怪都是无情无义的，摄人心魂的，就算人们跪着地上苦苦哀求，他们也不会心慈手软，留余地。这一点，蒋嘉月与方絮也是一样的，谁也犯不上说谁恶毒。

“可就这样把他就在这儿好吗？”蒋辰月问，她记得苗葵是皇上找来的人，得罪他不就是得罪皇上吗？万一他去告状，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他这一受伤，那皇上找他办的事情不也是办不成了吗？她现在还不如躲在这儿安全。

“无事，皇上不会追究。没有我还有思莺，她也会的。”苗葵苦笑，强忍着疼痛跟她说。他当然清楚辰月不是真的关心自己，可就算是假的他也满意，就算是自以为的关心，他也高兴。他轻声说，“谢谢你。”谢谢你说不上真心的关心。

嘉月白他一眼，真想撕烂他的嘴脸，他紧握的拳头又松开，最后还是好意提醒他：“思莺这名字我不喜欢，你回去后帮她换个名字，否则你们就别想活着离开长安。”他放出的狠话不会是假的，除了对方絮与蒋辰月。这两个人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一个他舍不得，一个舍得又动不了。一旦方絮有个伤口，她都不会原谅自己，所以他不会对他动手，他不希望辰月恨自己，除非辰月不会偏心方絮，除非她死了。

蒋辰月没有替苗葵说话，没有理由因为他说话，也不值得，说到底就是他在她心里不重要，也许压根都不在她的心里，苗葵自然心里清楚，他不可能不了解辰月的心，所有人都了解，不就是只会为那二个人而痛的心嘛他不怪他叹口气，不参与也好，不住她心里也好。辰月莺时已经足够，再多一个乞丐，她真的会活不下去的，宛如行尸走肉在人间。

“我们先走好了。天色已晚，等下回去晚了，父母要担心我们。”蒋辰月边说着，边走到门口去，提起灯笼，等嘉月出来，挽起他的手臂，消失在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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