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决定论还是随机论,其合法性必定预设了一种前提,即世界就是一个可能事例所构成的宇宙,且这些事例在原则上都是可以被编序的,换言之,这些事例在被最终发现之前就已经存在,它们构成了那个宇宙的所有潜在性。不论一种假定的法则被视为盖然的,或是必然的,在任何一种情况下它都拥有一个预先给定的可能事例的组合,且没有生成过程能够改变这个组合。如此,则即便认为是彻头彻尾的机运支配着生成过程,这样的论调也无法构成挑战,反而预设了这一生成过程拥有本质上的固着性(fixity),因为只有在这个事例的宇宙被一劳永逸地全盘决定下来的前提下,巧合才能起作用。巧合给予时间“笼中的自由”的可能性,换言之存在这样的可能性,即在宇宙原初所允许的事例之中,会有一个事例的临到(advent)没有任何理由;但这不同于那种自由,即能把自己从这个预设的宇宙中抽离出来,以创生出未被纳入预先被界定的组合中的事例的自由。若将世界置于随机的视域中,则我们虽不能将受法则支配的事例的序列还原至单线的样式,但是原则上讲,我们仍可以对这些事例在总体性上进行编序——尽管实际上,它们显而易见的无限性,已经永远排除了它们被全部记录的可能性。在我们的术语中,对世界之偶然合法性的信仰,构成了“巧合的形而上学”,在其中,巧合预先设定了一种法则,然后由法则预先决定一套被固定下来的时间组合,时间正是在这个固定的事件组合中获得回旋摆动的自由,无需服从于任何既定的秩序。对巧合的信仰必然是形而上学式的信仰,因为其中被融进了对确定的概率法则作为一种事实性存在的需求。而除非我们预设有确定性法则的存在,这种概率法则将无从得到解释。
自希腊时代以降,似乎有一种独一无二的生成观,带着激进进化论的面具,牢牢控制我们的思考:时间不过是一个永恒的可能组合之实在化,不过是众多终极理念型事例们(IdealCases)的实在化。这些终极理念型事例们本身不向生成过程敞开——生成过程拥有的唯一“力量”(或许是“无能”)就是将这些事例们以无序状态进行派分。如果借柯瓦雷的表述,将现代性按照传统的理解构建为一段从封闭的世界到无限之宇宙之间的通路的话,则显然这种现代性与希腊形而上学之间,在一个关键点上仍然藕断丝连:不论是有限抑或无限,这个世界始终受到法则的支配——也即受“总体”(All)的支配,其本质的特征在于,它使时间从属于一个可能事例的组合。时间只能引发这些事例,却无法改变它们。
现在我们相信,我们正是要将自己从上述对希腊人与现代人而言都习以为常的决定中抽离出来。我们要做的是对可能去总体化(detotalising the possible),结果是将时间从一切臣属状态中解放出来。假设康德对无限之构想具有本体论上的合法性,我们于是得以从“总体”中把无限区分出来,理由是可能之无限性与其之能被穷尽的特性(每一个无限的组合都有一个确定的基数,该基数可能为另一组无限性所超越)不能等同。由此,我们才有可能将偶然性与巧合,以及潜在性与虚拟性的观念互相区别。潜在性(potentialities)指的是以既定的法则(不论其偶发与否)为前提,一个编序的可能性组合中所有尚未被实在化的事例。巧合(chance)指的是一种潜在性中的每一种实在化,这些实在化不能由预先给定的条件以明确单一的瞬间予以决定。因此,我将偶然性(contingency)界定为一个被编序了的事例组合所具有的属性(而不是从属于一个被编序的组合中一个事例所具有的属性),而这个事例组合本身并不是一个更大的由事例组合所共同构成的组合中的一部分;我将虚拟性(virtuality)界定为一种生成过程中浮现出来的每一个事例组合所拥有的属性,而此生成过程并不受到任何预先建构起来的可能之总体性的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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