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多少有点反直觉的“实体的非实体化”(量子物理学、认知科学、柏拉图式形而上学中的“物质的去物质化”)就正式出场了。一旦我们认识到物质自然的“高度活跃的漩涡”无法产生任何持久、永恒的事物,物质自然就几乎是非物质的了(近来科学界的讨论说明,在最宏大的宇宙时间尺度上,甚至物理学的基础定律都会发生变动。或许,唯一永恒的就是缺乏永恒,唯一不变的就是不断变动)。因为数学拒绝与特定时空的“这个”或“那个”发生关联,拒绝与物质自然的“高度活跃的漩涡”发生关联,所以,数学的概念冷静地成为持久、固定的坐标系。因此,至少在柏拉图看来,这些数学“事物”比任何物质性的事物,都更具实体性,更具本体论价值(这种观点颠覆了通常的观点。人们通常认为,物质存在是坚实、持久的基底,与此相反,数学的概念结构是短暂的理念抽象物,是人的大脑中的无足轻重的幻象,是人造的、有用的建构)。因此,在这种背景下,齐泽克对“空无”的强调就可以理解了:在最基础的层面上,物质存在表面上的稳定性和坚固性,掩盖了它潜在不稳定的非实体性(“去物质化的物质”的非实体性,最终来源于“时间否定性”的不断躁动)。如果我们考虑到时间这一维度,那么,我们可以(像齐泽克一样)说,在最基本的意义上,整个宇宙实际上是一场壮观的“空无之舞”。在这场舞蹈中,各种碎片的、易逝的事物以飞快的速度来来往往。
与此类似,黑格尔《大逻辑》的辩证运动,实际上是从“变易”这个永恒变动的实存开始的。“存在”和“无”这两个范畴,在认真分析之后,都被证明是错误的开端。真正的开端,是作为“存在”和“无”的对立统一的“变易”。纯存在本身是空洞的抽象物,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规定。因此,纯存在等同于无(Hegel 1969:82-83)。但是,黑格尔警告我们,“存在”和“无”不是作为两个彼此相外的范畴被“综合”起来,因为这种外在性是错误的、虚构的抽象物(Hegel 1969:96)。同样的,在“变易”的运动中,“存在”和“无”以一种冲突的、不和谐的(分离的)张力被结合(统一)起来。因此,作为悖论性的“多样性中的统一性”,“存在”和“无”既不完全相同,也不完全不同(Hegel 1975:131)。
在黑格尔看来,“变易”的运动是“存在”和“无”的紧密交织的结果。换句话说,黑格尔的“变易”既是“存在”成为“无”的运动,也是“无”成为“存在”的运动。这种双向的运动,受到“时间否定性”的驱动。时间的不断运动,通过否定“存在”的每一种“凝固的构型”,从而迫使“存在”成为“无”。时间的这种否定确保了,一切表面上坚固的事物早晚会消散在云烟中。不过,云烟不是空无,它总会被其他片面的、不成功的固体重新填充。黑格尔的本体论是这样一种本体论:一切实际存在的事物,都是“存在”和“无”的对抗所结晶而成的客观物。一切具有现实的本体论地位的事物,都处于“变易”的状态之中。这种“变易”,就是“存在”和“无”的辩证震荡的物质化。因此,在黑格尔的本体论中,没有一种作为惰性物质的原始存在(无主体的实体),反之,也没有一种作为去物质化的否定性的纯无(无实体的主体)——实体总是包含了主体,主体总是包含了实体(因此,黑格尔的本体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唯心主义或唯物主义)。就像黑格尔说的,一切实存都是抽象的两端的“不纯的”混合:“无论天上地下,都没有一处地方会有某种东西不在自身内兼含存在与无两者”(Hegel 1969: 85)。与此相对应的是,无论天上地下,都没有一处地方会有存在本身或无本身。而且,黑格尔认为,“没有什么东西不是在存在与无的中间状态”(Hegel 1969: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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