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器官与技术。与卡普一样,弗洛伊德也将技术视为器官,视为人为自己配备的“辅助器官”。有证据表明,弗洛伊德的这一说法受到了卡普的影响。《技术哲学纲要》英文版导论写道:“尽管基特勒(Friedrich Kittler)宣称弗洛伊德‘从未读过’卡普,但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他读过。不仅弗洛伊德的书房有这本书[指《技术哲学纲要》],而且在离开维也纳时他挑选了一些随身携带的书籍,此书位列其中。”(Kirkwood, Weatherby, p. xv)与卡普不同,弗洛伊德并未将技术视为“器官投射”。通过装备作为辅助器官的技术,人前所未有地增强了自己的力量。但对于如何理解技术本身,弗洛伊德并未明言。毋宁说,他更侧重技术对人的影响,而不是从器官的角度阐释技术。一方面,弗洛伊德指出技术将人提升到“代具神”的高度,因而对人的神性具有构成性。另一方面,他亦表达了对技术的忧虑。代具是人造器官,不是天生的,它们可能而且已经为人类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三、斯蒂格勒的“广义器官学”
罗斯(Daniel Ross)曾经将斯蒂格勒的思想历程划分为三个阶段。(Ross, pp. 22-23)第一是技术学(technological)阶段,主要致力于从现象学思考技术的存在论意义。第二是器官学(organological)和药理学(pharmacological)阶段,主要聚焦于当代技术的“毒性”,即技术何以威胁人类的生存。第三是负人类学(neganthropological)阶段,主要尝试从熵(entropy)与负熵(negentropy)的角度反思人类世(Anthropocene)并为克服文化危机找寻出路。且不论这一划分是否恰当,器官学确实代表了斯蒂格勒思考技术的独特视角。
2003年前后,斯蒂格勒将“器官学”一词从音乐界移植到哲学界,作为思考技术的概念框架。他这样做的学理动机是:技术(techné)即器官(organ),故技术学(techno-logy)即器官学(organo-logy)。“我在《技术与时间》第一卷写作的时候,就开始使用‘有机的’(organic)这个概念,这个概念的首次提出源自一位叫做莱玛特的18 世纪物理学家,他第一个将人的生命体组织称为‘organ’,而我在使用这个概念的时候着重强调了这个概念的词源,其词源是一个古希腊词语,其中一个本质含义就是‘有组织却非有机的物’,其实指的是工具”。(斯蒂格勒,2019年a,第2页)斯蒂格勒认为自己对技术的定义十分符合“organ”的源初意义。在《技术与时间》第一卷,他对技术物的定义如下:“在物理科学的无机存在者与生物学的有机化存在者之间,还存在第三类‘存在者’:有机化的无机存在者(étants inorganiques organisés),即技术对象。”(Stiegler, 1998, p. 17)[4]可见,斯蒂格勒一开始就无意识地将技术与器官相提并论,而器官学则明确将这一隐含之义主题化。此外,器官学还是对德里达的继承和发展。在斯蒂格勒的哲学生涯中,德里达发挥着重要影响。“我的工作从未放弃德里达从原-痕迹(archi-trace)和替补逻辑(logic of supplement)所做的总体分析,但我必须加以调整并在一些地方挑战这一分析——广义器官学方案恰恰满足了这一要求”。(Stiegler, 2020, pp. 7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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