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达问题内部的几种区分可以使我们更加清楚梅洛-庞蒂引入“表达”概念的意图。在《知觉现象学》里,梅洛-庞蒂区分了“能言的言语”(la parole parlante)和“被说的言语”(la parole parlée)。后者是在日常经验的长久积淀中形成的,它“像拥有获得的财富那样拥有可支配意义”[31],正是它使得与他者的交流得以可能,也正是它使得真正的表达活动――指文学、艺术和哲学――得以可能。这些真正的表达活动便是“能言的言语”,它们是“意义意向处在初始状态中的言语”[32]。在“能言的言语”内部,梅洛-庞蒂没有继续细分,他并未从表达的便利和清晰程度出发将语言表达置于其它表达之上,甚至一再以审美表达例示成功的表达的典型。[33]这意味着,他不认为存在着一个同表达行为分离的清晰明了的所指世界,意味着意义往往是间接地和侧面地生成的。这个重要的推论将有助于我们理解梅洛-庞蒂后期所重视的“非思”(impensée):处在词语边缘的未被言说的东西或许比词语本身更有意味。在我们将要谈论的视觉理论中,这“非思”便是围绕可见者(le visible)的不可见者(l’invisible)。
(3)视觉理论:绘画艺术的优先性
经过约几十年的思想发展,梅洛-庞蒂的绘画美学在这个时期显示出成熟的风貌。《眼与心》立意深刻,内容丰富。一方面,它是前两篇绘画美学文本中的内在问题的延续和发展,另一方面,它以浓缩的形态反映出梅洛-庞蒂后期哲学的基本面貌(包括核心概念、问题线索和初步结论)。因此,这是一篇将美学和哲学很好地结合在一起的文章,可作为梅洛-庞蒂绘画美学思想的集大成者。作为一种“能言的言语”,一种真正的表达活动,绘画与文学和哲学均有所不同。相对于后二者的“能言”,绘画是缄默的。画家用眼睛同世界打交道,用手和画笔在画布上表达。观者与画家的交流也是在无声的目光中进行的。梅洛-庞蒂曾多次强调这种“无声”(muet),例如:“绘画通过展现其肉身本质的、无声意蕴(signification)的有效相似的梦的宇宙,来混淆我们所有的范畴。”[34]“是无声的存在(Etre)自身最终显示出它自身的意义(sens)。”[35]这种“沉默之声”(la voix du silence)、“不言之言”对于梅洛-庞蒂来说是意味深长的。“无声”也是身体经验的特征,他曾说过,身体是在“我的言语和行为之下保持沉默的卫兵”[36]。那么,我们或许可以把这种“无声”理解为相对于反思的喧嚣的“前反思”式的喑哑。这样一来,缄默非但不构成为绘画表达的缺陷,反而为其赋予了特权:当追求确定性的知性哲学和带有控制论色彩的现代科学主义纷纷宣称自己的“知”的优越性时,绘画却以未知者和叩问者自居,且并未因此遭到贬低和轻视;这或许暗示着,一种返回感知经验的前反思领域需要重新被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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