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问题一直是潜伏在梅洛-庞蒂整个思想内部的一条线索,它时隐时现,在晚期的《可见的和不可见的》里发展到顶峰。梅洛-庞蒂生前的追随者、梅氏作品的整理者克劳德·勒弗尔(Claude Lefort)曾以“什么是看”(Qu’est-ce que voir?)为题总结梅洛-庞蒂的思想历程。在这篇文章开头他就说道:“从《塞尚的疑惑》到《眼与心》,从《知觉现象学》到《可见的和不可见的》,梅洛-庞蒂不断地思索视觉。1961年5月的那个他突然倒下的夜晚,一本被他不断翻阅的书打开着,见证了他最后的工作:这本书就是《屈光学》。直到最后时刻,这位哲学家仍怀有这个问题――‘什么是看’――对此,他的作品一直给出新的回答。”[37]在勒弗尔看来,梅洛-庞蒂思想尽管涉猎广泛,却都可归于对“可见性之谜”的探索:他研究语言,却是从画家的视觉中、从绘画的“沉默之声”中来寻找语言的秘密;他研究政治和历史,却往往返回到知觉经验,以重新开启政治和历史的定义;他研究真理,却是通过返回知觉经验的真理来获得确定性。眼睛作为感性主体向世界开放的总隐喻,在梅洛-庞蒂的哲学历程中担当了关键角色。尤其在后期梅洛-庞蒂那里,视觉甚至从知觉中独立出来承担建立新存在论的任务。
关于“什么是看”的疑问,梅洛-庞蒂没有给出最终的答案,我们能够在他关于绘画的讨论中得出一些线索。真正的绘画不仅让我们看到可见世界,还将不可见者纳入到可见世界中来。这里说的“看”既不是生理-物理意义上的经验过程,也不是纯粹内在的心灵之眼的隐喻。伟大的画家穷其一生苦心钻研这种视觉的超能力。但说到底,这种能力并非是画家的专属。对梅洛-庞蒂来说,它是我们的一般视觉的潜能,是在日常经验遮蔽之下的存在的普遍样态。
“学会重新看世界”是梅洛-庞蒂为“真正的哲学”设定的标准[38],在此,动词“看”一语双关:既是一种“看待”,又是一种感知经验。它意味着,哲学应当不断地返回我们的实际经验,找回人的在世存在的感性根基,以验证和审视已有的知性范畴。他的“知觉哲学”正是致力于这一点[39]。在这方面,绘画具有天然的优先性。在梅洛-庞蒂哲学里,视觉经验体现了作为可见者的绘画(眼)和作为不可见者的哲学(心)之间的交叉。这种交叉是梅洛-庞蒂的“含混哲学”的一个重要维度。可见者和不可见者的区分可以避免传统的现象与本质、表象与内涵的某些困境,使这些传统上的对立领域显示为一种交织和可逆。从绘画艺术内部来讲,绘画作品的可见性(颜色、线条、构图等)与两种层面上的不可见性互为表里:一是令绘画有效表象的光线、阴影、亮度、深度等要素;二是作品的精神性意义,它奠定绘画作品的存在论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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