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限性之后》中,梅亚苏将自康德之后的哲学主流称为“相关主义”(correlationism,又译关系主义),并认为其广泛支配了欧陆哲学(与部分分析哲学)对实在的认知。相关主义的主要观点是,反对朴素的形而上学实在论或唯物主义,批判对绝对之物的无中介的认知。即,人类主体对外物的认知必须经历某种中介物,如先天直观形式与先验知性范畴(康德)、语言共同体(维特根斯坦)、生活世界(现象学)或符号象征秩序/大他者(结构主义)等。相关主义的共识便是,主体无法朴素直接地认知物自体或实在界,而只能认识作为主观与客观之中介的相关物,任何试图直接把握客观对象或绝对之物的尝试都是无法通过休谟式怀疑论检验的前康德独断论。根据对物自体的否认程度,相关主义又可分为弱相关主义与强相关主义,前者仅仅否定主体对物自体的认知能力,而后者则更加激进地否认物自体本身的存在。弱相关主义的典型代表是康德,康德仅仅否认了纯粹理性非法误用知性范畴于超验对象之上的能力,而最终保留了作为伦理实践显示出来的物自体。强相关主义在20世纪哲学中则更为常见,如早期维特根斯坦将一切语言之外的存在统称为无法言说的“神秘”,或海德格尔将“存在”界定为与此在严格相关的“在世存在”,以及更为典型的各类后现代主义理论——鲍德里亚的抹平了一切真实的符号编码拟像“超真实”,福柯的后意识形态“权力-话语”,以及德里达将一切学术统一为修辞学的“解构”等。此外,相关主义还有另外一种变种,梅亚苏称之为“主观主义形而上学”,该变种将表象或相关物本身视作绝对之物,如以尼采-德勒兹为代表的各类活力论,将永恒生成、变化的表象视作本体,或黑格尔-齐泽克式的绝对观念论,将本体视作“表象之表象”,通过能指链的延异回溯性生成一个寄寓在表象之中的绝对精神。
在梅亚苏看来,相关主义在今天日趋过时,且面临着来自科学话语的挑战,最典型的便是“前先祖性”(ancestral)问题,或者说“原化石”(arche-fossil)问题,即:如果相关主义断定不存在(或至少无法认识)与思维无关的存在,那么它该如何解释自然科学中对人类诞生之前的或任何缺乏直接观测的命题的真理性?相关主义常见的回答是:首先承认自然科学的论断在其朴素实在论意义上的真理性,并且不否认它的成果会带来实际的效应,但是应当意识到,相关主义发挥作用的维度处于自然科学的“元”层面上,即自然科学中指认的缺乏直接观测的客观对象,实际上是认知主体在事后回溯性构造出来的,那些先于认知主体的出现而存在的对象,不过是在认知主体出现以后再向前投射出来的对象罢了。关键是要区分两种时间:一种是自然科学的时间,即单向线性的经验论时间,另一种是相关主义的时间,即潜藏在科学时间背后并起塑造作用的本体论时间,在科学时间中先在的对象,在相关主义的时间中可能是后在的。至于科学命题的真理性,也并非朴素的符合论意义上的真理,而应理解为在语言共同体中所达成的主体间性共识。此外,相关主义面对前先祖问题还有另外一条思路,即由胡塞尔开创的现象学思路:我们对前先祖事件的认知并不是完全缺席的,而仅仅是认知不全罢了,正如我们对于一个空间对象的认知也总是不完全的一样(看一个椅子只能看到其中一面,关于椅子的全貌是认知主体构造出来的),所以我们对于时间对象的认知与对于空间对象的认知是一样的,前先祖性不能证明认知的缺席,这里始终保持有一个最低限度的观测。然而,胡塞尔的思路最终强行设定了一个永恒在场的先验主体,该主体为一切客观对象提供了建构性支撑,因此仍保持有独断论的残余,并不如第一种解答方式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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