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之书》发表于1975年,此时的博尔赫斯已患上家族遗传的深度失明,因而在多篇短篇中都提到失明,尽管在文集中他强调失明并没有对自己造成困扰,但在现实中,眼疾却对他造成巨大的打击,50年代末期眼疾逐渐严重后,他便将所有的激情都转移到诗歌创作,一直到70年代才重新开始小说创作。
《沙之书》可以视为博尔赫斯晚年的回忆录,他曾说过自己从没写过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沙之书》也一如既往,在虚构的故事和人物中隐藏着时间、永恒、回忆、存在、幻象等主题,剖析自己的一生。
如前文三篇探讨的是自我、时间、追求,《乌尔里卡》中怀念曾经的恋人,以北欧传说《沃尔松萨迦》中的格拉姆剑,象征着情人之间相互渴望又相互防备,若即若离始终无法到神灵契合的孤独;《代表大会》怀念的是朋友、年轻的抱负、政见等等,最终化为永恒的瞬间;《阿韦利诺·阿雷东多》刻画一个沉稳犀利的刺客形象,喻示义无反顾的决然。
《阿韦利诺·阿雷东多》是《沙之书》文集最具现实主义色彩的一篇,它体现了博尔赫斯的政见和革命意志,这种强烈的批判意志我仅在早期的《恶棍列传》中见到:
“我是红党,我自豪地宣布自己身份。我杀了总统,因为他出卖并且玷污了我们的党。我同朋友和情人都断绝了往来,以免牵连他们;我不看报纸,以免人说我受谁唆使。这件正义之举由我一人承当。你们审判我吧。”
读此篇时,我仿佛在读鲁迅的《铸剑》,在我看来,《阿雷东多》塑造的刺客形象不逊色于《铸剑》塑造的眉间尺,在短短的篇幅中,体现了阿雷东多的孤独、厚重的情感、决然、悲哀、壮烈,透过阿雷东多,我看到另一个充满人性色彩的博尔赫斯。
《铸剑》中,复仇的眉间尺在闹市被围堵时,有段描写:“前面的人圈子动摇了,挤进一个黑色的人来,黑须黑眼睛,瘦得如铁。”
对阿雷东多的长相描写颇为相似,“他年纪二十出头,瘦削黝黑,身材要算矮的,动作有点笨拙。他的眼睛似乎睡眯眯的,但咄咄逼人,除此之外相貌十分平凡。”
小时候,我看不懂《铸剑》,后来才知道黑色人与眉间尺其实同为一人。
眉间尺天性软弱温柔,举棋不定,老鼠都不忍杀,闹市中被讹诈缺乏果断决行,欲复仇却心怀怯懦,黑色人果敢决然,智勇双全,是重生后的眉间尺。
阿雷东多身上同样具备柔和与果敢的两面性。
他平凡、少言寡语,他爱幻想,他渴望平稳快乐的生活,渴望飞瀑,山林,河流,怀念他曾爬到灯塔所在的山顶。
可是,一切他热爱的生活都已变了模样,乌拉圭广袤的土地在流血,他唯有拔枪捍卫一切。
阿雷东多象征着博尔赫斯坚持一生的反极权,他坚定地反对胡安·庇隆。他认为庇隆将带给阿根廷法西斯主义和纳粹主义,他强调“阿根廷知识分子反对它,同它进行斗争”,同时对国内的民主前景表示悲观。
他认为:“独裁导致残酷;最可恶的是独裁导致愚蠢。刻着标语的徽章、领袖的头像、指定呼喊的‘万岁’与‘打倒’声、用人名装饰的墙壁、统一的仪式,只不过是纪律代替了清醒……同这种可悲的千篇一律作斗争是作家的诸多职责之一。”
短篇集中,《代表大会》最包容万象,以我之见,这是博尔赫斯最佳的短篇之一。
那晚,他与恋人牵手走在路上,思考衰老与死亡。
他不知道人会在何时发现自己不复青春,以前他听过一句话:某天,你醒来,发现身边躺着的不是你的妻子,而是一个略显老态的妇人,你才知道自己已然衰老。
他才意识到,衰老并非一个过程,而是一个瞬间的转变,这个转变的契机,在于人不再接受新的事物,转而沉浸在自己构建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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