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需要考察的,是机械论的边界问题。康吉莱姆在讨论了笛卡尔的机械论生命观之后,写道:“毫无疑问,我们在这里触碰到了某种机械论解释的边界。因为,动物的生命及其生长的三个面向:保存、个体化和生殖,是动物机器和力学机器的种差的表达。”(【7】,p.54)当然,笛卡尔始终坚持这两类机器的一致性,他在《哲学原理》曾经有一条写道“一切人为的东西,也是自然的。当一个表,用齿轮的方式来指示时间,并不比一棵产生果实的树更不自然”。(【7】,p.55)康吉莱姆在1946年的《机器与有机体》一文中,早已经指出,“动物-机器”的理论,有赖于两个前提:(1)存在着一个机器的制造者;(2)存在着某种动物作为动物-机器所模仿的对象。(【9】,p.144)在《反射概念的形成》一书中,康吉莱姆进一步指出,将生命等同于机器,这实际上并非如同笛卡尔所宣称的那样,是一种完全的机械论,而是偷偷地再次引入了目的论。“因为一切运作着的机器,都是为了满足某个目的、而进行的对于机器的各个组成部分的安排,而这个目的,是在各个部分之外,也在使得各个部分成为可能的机械规律之外”。(【7】,p.55)
如果说关于生命的机械论图景无法成立,那么生机论是否能够成立呢? 康吉莱姆并没有将生机论理解为一种固定化的、形而上学化的哲学,而是将其理解为一种趋势、一种努力。实际上,在生物学的发展史上,许多生机论者,同时也有着实证主义、经验主义的倾向,非常重视观察和实验,并且大部分生机论者都将牛顿视作他们的典范,想要在生物界也发现如同物理界那样的普遍规律。“生机论首先是对于关于生命本质的一切形而上学理论的一种拒绝...... 生机论,是对于生命作为诸现象的原初秩序以及生物学知识的专门性的确认”。(【7】,p.113)因此,他们就设想出了诸如生命原则、生命力、本能力量、神经力等概念来设想生命现象,从而避免从机械论和灵魂论的角度来设想生命。当然,这种不同于机器、不同于灵魂的原则或者力量到底是什么? 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很容易趋向某种形而上学,并且也很容易滑向灵魂论,而这一点正是在许多哲学家和生物学家那里曾经出现过的。
在康吉莱姆看来,之所以生命问题无法简单地用机械论或生机论来处理,是因为关于生命所提出的问题,永远都只能是糟糕的问题。康吉莱姆写道:“我们认为,真正重要的问题,都是一些糟糕的问题。一个问题,只有在其获得解决之际,才能够被恰当地提出,也就是说当这个问题作为问题已经消失之际...... 必须说的是,一个恰当地被提出的问题,已经不再是一个问题,既然这个问题已经包含了答案的全部因素。因此,一个如其所是的问题,只能是以糟糕地方式被提出的问题。”(【7】,p.123)关于生命的问题,却始终是一些糟糕的问题。每一种将生命还原为机械系统的尝试,其实都只是关于生命的知识的暂时形态,每一种机械论解释其实都会随着科学的进展遭到扬弃。“生机论,也许强调的是一种本体论的优先性,生命先于理论和技术,先于智力,先于对生命的模拟”。(【7】,p.123)
在康吉莱姆看来,生命是可以犯错、可以生病的,而机器则不会犯错和生病,而只是发生故障。如果说一切机器都是由各种部件组装而成的,从而是被组装者;那么,任何生命体都首先是组装者,而非被组装者。因此,一切生命体都是一种个体,生命的个体性特征是不可忽视的,并且这种个体性不可能被还原为诸多因素组合而成的复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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