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卡尔在“我思”是指我在思维,我在怀疑,也就是说,是指人的理性。有的存在主义者(如克尔凯戈尔)也正是据此反对“我思故我在”的。他们认为“我思越多,我在越少”,因而不是“我思故我在”,而应是“我在故我思”,从而以一种主观意志和情感体验的“我在”来对抗具有理性、思维意义的“我思”。而萨特并不把“我思”与“我在”两个概念对立起来。在他那里,“我思”首先被解释为一种“纯粹意识”,继而在分析这一意识结构时,萨特又把它处理为一个否定和虚无,一种神秘的情绪体验和选择决定能力。这样,“我思”实际上就等于其他存在主义者的“我在”。他再以这种作为主观意识的“我在”对立于作为客观概念的“本质”。他说:存在主义者“共同的地方是,都认为存在先于本质,或者说,必须以主观性为出发点。” 显然,这里的“存在”即等于“主观性”,等于存在主义化了的“我思”。
萨特用“反省前的我思”置换了笛卡尔的“我思”,其理由是,他认为向我们证明“我存在”的意识实际并不是我的思维,而是一种“反省前的我思”(pre-reflective cogito),即不是“我怀疑、我思维,所以我存在”,而是“意识到我怀疑,所以我存在”。这种对意识的意识,或者说更深一个层次的意识就被萨特用来作为他哲学的起点。他把“我思”(意识)分为两类:1,“反省前的我思”,或者说非反省的意识。2,“反省的我思”,包括以世界为对象和以自我为对象的意识。而在萨特看来,前一种意识(“反省前的我思”)比较起后一种意识(“反省的我思”)来说,处于更优先、更根本的地位,哲学必须从这种意识出发才站得住脚。这种“反省前的我思”实际上相当于胡塞尔的“纯粹意识”,即一种剔除了客观的认识内容和主观的认识主体的意识,一种所谓“净化了的意识”,胡塞尔曾把这种先验的“纯粹意识”作为知识的基本现象。
其次,在“我思”直接证明了什么的问题上,萨特与笛卡尔也有明显的差别。
笛卡尔认为,当我怀疑一切,想着一切东西都可能是假的的时候,这个在想这件事的“我”必须是某种东西,所以,“我思维”就直接证明了“我存在”。萨特则首先在“反省前的我思”的平面上讨论这个问题。这样,他认为,“反省前的我思”直接证明和意识着外部事物的存在。他遵循胡塞尔的“意识的意向性”原则,认为凡意识都是对某物的意识,直接指向某个事物,这样,一谈到意识的存在(这是自然的,毫无疑义的),同时也就蕴涵着外部事物的存在了。这一点很重要,萨特总是联系境遇谈自由,在与外部世界的联系中谈人的现实,其源盖出于此。
再次,萨特认为,当我们在“反省的我思”的平面上发现自己的时候,同时也发现了他人,亦即“我思”不仅直接证明了“我的存在”,也直接证明了“他人的存在”,直接向我揭示了他人的“具体的、无可怀疑的存在。”萨特说:“和笛卡尔与康德的哲学相反,我们在‘我思’中是面对他人发现我们的自我。他人,和我们自己的自我一样,对于我们是同样的真实,因此,当人们在‘我思’中觉察自己的时候,也看到所有其他的人,并看到他人乃是自己存在的条件。” 他人,使我们知道我们自己。人与他人的关系是一个始终困惑萨特的问题,以至于他把人就定义为一个“自为和为他人的存在“,在《存在与虚无》中用了许多篇幅讨论这个问题。他人问题反映了现代社会人被异化的处境,他人实质是社会的代名辞。但萨特当时并没有从社会,尤其是历史的角度去考察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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