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哲学史上看,任何一个哲学概念,无论它多么抽象,都有其感性的或生活的起源。以柏拉图的“理念”为例。从词源上看,“理念”(idea,eidos)这个抽象普遍的哲学概念实际上具有非常感性的起源,它的本义是“看”(eideo)。 当我们自认为从事物的表面现象“看”到了隐藏于其背后的“本质”的时候,这一“看”就从眼睛的“看”转向了灵魂或思想的“看”。在某种意义上说,从身体的“看”到灵魂的“看”,这其间经历了剧烈的转变,所以柏拉图称之为“灵魂的转向”。哲学就起源于这种分裂:原本和谐统一的世界现在“一分为二”,分裂成为本质与现象、感性与理性、身体与灵魂……。然而,身体的“看”依靠的是感觉,灵魂的“看”又是依靠什么呢?有人可能会说,灵魂的“看”依靠“思想”,但是思想亦必须依靠语言而已。由于思想并没有自己的一套语言,它使用的仍然是自然语言,只不过是经过加工提炼的自然语言。因此,哲学语言的困境就在于,它超越了语言适用的范围,因而不可能产生有效的知识。
身体的“看”亦即感觉经验,也可以理解为日常生活的自然语言。柏拉图揭示了它的不确定性,这或许是正确的,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超越日常生活就一定能够获得确定的知识。休谟、康德和逻辑实证主义者都认为,经验的知识可以有经验的印证,而超验的理性认识却没有这样的依据。虽然如此,日常生活的知识与抽象的理论知识所遵循的却是同样的逻辑,而逻辑仅仅与形式有关。一种知识无论有没有内容或能否被经验证实,同样可以符合逻辑,都有可能自圆其说。这就是为什么一切哲学理论从逻辑上看都可以是无懈可击的,但是彼此之间却是相互冲突而且总是难以在现实中得到印证的原因。同样的语言,同样的逻辑,对象却是不同的,结果当然也不相同。
然而,我们可不可以建立一种符合语言游戏条件的哲学话语呢?既然存在着许多种语言游戏,哲学话语为什么不能成为其中的一种游戏呢?换言之,按照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说,我们可以设想一个完全由哲学家组成的团体,他们有他们的共同语言,虽然其他人听不懂,但是只要它形成了一种语境,具有一定的规则,其语词概念的意义并非来源于外部对象,而是由使用条件决定的,这难道不可能吗?既然维特根斯坦可以宽容地对待日常语言,我们能否也对哲学宽容一些呢?
这是个问题。也许我们误解了维特根斯坦,也许我们所说的哲学话语并没有真正满足一种语言游戏所必须满足的种种条件。但是,这仍然是一个问题。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说的问题在于,它既可以用来批判哲学,也可以用来为哲学作辩护。
如前所述,维特根斯坦后期思想的核心是“语言游戏”说,“语言游戏”说的核心是语言的含义不在于对象而在于它的使用。倘若如此,哲学家使用诸如“存在”、“实体”、“真理”、“主体”、“客体”等等语词就完全是合法的,因为只要我们不去追究这些语词概念的“实指定义”,在且仅在哲学这一语境中使用它们,那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就像奎因的“本体论承诺”——在奎因的“本体论承诺”与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之间存在着“家族相似”的关系。如果我们不去追究“何物存在”,而是询问“在某种理论中何物存在”,那完全可以是合法的,实际上也是必需的,因为每一种理论体系都必然有其“本体论的承诺”。就此而论,连文学、神话和宗教都可以有自己的“本体论承诺”,哲学为什么不行呢?
数学联邦政治世界观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