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皮平对黑格尔观念论的解释的许多层面是深刻的、吸引人的。通过强调黑格尔的康德背景,黑格尔在很大程度上分享了康德对传统形而上学的批判,皮平给出一种解读,说明黑格尔遵循了同时代的进步思想力量,而不是标准解释中的反动哲学人物。皮平还认为,黑格尔的立场“内在地”来自康德的立场。在第二版《纯粹理性批判》的“先验演绎”中,康德取消了第一版对直观和知性的严格区分,所以他现在认为,除非受制于范畴,不会有任何表象在感性直观中被给出(Pippin 1989:29-32)。这为黑格尔自己对康德超验方法的激进化开辟了道路。按照皮平的说法,这种改变,让黑格尔把康德的先验方法彻底化:
因为独特的黑格尔观念论正是肇始于他否认可以在知识的直观要素和概念要素之间做出一种有力的区分,黑格尔由此开始他独特的飞翔,其用的语言是完全的自律,甚至是思想的自我规定和自我现实化的自由。(Pippin 1989:9)
通过以这种方式关联黑格尔与康德,皮平说明康德之后的当代思想应该严肃对待黑格尔。皮平的解释,还启发了我们阅读黑格尔文本的晦涩之处,特别是《逻辑学·概念论》。在《概念论》中,黑格尔似乎把他对概念的解释等同于康德的统觉学说(Pippin 1989:18,232)。不仅如此,皮平能够解释黑格尔体系的一般运作,特别是《精神现象学》与《逻辑学》的关系。
但是,皮平的解释对于黑格尔学者来说极具争议。阿默里克斯等人质疑它的文本准确性,以及它在多大程度上符合黑格尔的实际立场和程序。虽然我们不可能详述这些争议,但是,有一个议题是根本性的:黑格尔是不是“单从一个我中演绎范畴,或在我中为这些范畴建立根据”(Pippin 1989:33)?正如我们所见,皮平认为,这种“建立根据”对于“批判转向”是至关重要的。在康德之后,关于“世界必须是什么样”的非经验研究,其他形而上学的基础都是不可能的。但是,正如皮平承认的,黑格尔在给出他对范畴的解释时似乎走得更远,用更直接的本体论术语来进行论证,“常常从一种逻辑的模式滑向一种物质的模式,远远超出对思想或可思想性的一种主张,而对事物的必然本性提出一种直接的主张,说它直接是因为,没有提到思想和事物之间的一种被演绎的关系”(Pippin 1989:187)。但是,皮平认为,这种“滑向”仅仅是表面的(Pippin 1989:193)。但是,皮平的批评者没有被说服,他们认为黑格尔的立场是非先验的,因为黑格尔拒绝像康德一样,把形而上学限制为针对“自意识的条件”,而不是针对“物自体的条件”的方法(Pinkard 1989:7-10;Ameriks 1991:391;Siep 1991:71-72;Houlgate2001:278-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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