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蝴蝶不会飞

我的生日在高考结束的那天。

十八岁那年生日，我走出考场，天好像没有变得更蓝，生活好像也没有变得更好，我仍然像高考前一样安静地从学校一路走回了家。

爸爸还在医院手术，继母和同单元的几个阿姨一起坐在单元门口乘凉，我把路上买的一兜冰袋递给她，李阿姨王阿姨叫了一圈，才终于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晚上睡觉前，我趁爸爸一个人在卫生间洗漱时小声问他，“高考结束了，我能回去看看妈和弟弟吗？”

他吃了一惊，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又漱了口，问我，“高考已经结束了？”

我点点头，又问了他一遍，“我能回去看看妈和弟弟吗？”

他让我等等，然后走出去，从挂在玄关的外套里摸出一只钱包，抽出几张纸钞走过来，递到我面前说，“回去路上小心些。”

我接了钱，没再多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收拾了几身衣服踏上了去往妈妈所在城市的列车，爸爸给了我一台淘汰的旧手机，让我安全到达之后给他报个平安。我用那台手机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是弟弟接的，他说早晨爸爸打来电话说了我要回去的事，妈妈出去买菜了，等我到了给我做好吃的。

我在断断续续的信号里和弟弟聊起了天，听弟弟说到他在学校里调皮捣蛋趣闻的期间，对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问弟弟怎么不再继续往下说，弟弟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钝，他在电话里告诉我，“我刚刚好像听到窗外有人掉下去了——”

“是谁？”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不知道，”弟弟在电话那头也慌乱起来，“楼下有人在叫，我不敢向外看。”

“别看，那就别看了。”

“恩，先不说了，你把班次发给我，我待会儿去车站接你。”

他大概还是想去看，说完这句就很快挂断了电话。我编辑了短信把火车班次发送到妈妈的小灵通里，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弟弟回复给我——

“咱家楼下那个女人跳楼自杀了。”

我看着手机短信栏里这行短短的小字，只觉得不可能。

她绝对不可能自杀，是有人杀了她。

我至今仍不知道，楼下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很漂亮，明白很多东西，又自信又优雅。我看不透她，却一直被她吸引。

最初认识她的时候，我年龄还小，只记得她穿着一条精致的黑色连衣裙，戴着一顶黑色纱帽，像外国电影里的女主角。

她站在门外，端着一只描着金色蝴蝶的小碟子，里面叠放着五片蝴蝶酥，笑眯眯地对着门里一脸懵懂的我说，"以后就是邻居了，糕点送给你吃，今后请多多关照呀。"

——似乎完全没有把我当作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从厨房赶过来的妈妈满脸和气地同她寒暄了半天，等她走远了，才关上门撇撇嘴对我说，"这种女人，一看就不简单，"又看看我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小碟子叮嘱道，"你吃两个就行了，记得给弟弟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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